他在酣睡
迟到的雨水凌厉地插入焦土
被炙烤了两天的岩石虚弱地向天空寻找疗伤的抚慰
百米外的驼鹿在溪边舔拭着清晨的伤口
耷拉的帐篷蓬松着迷离的眼
风力灭火机蜷缩在角落
黯淡了火一样的颜色
蚂蚁从口袋里偷走儿子塞给他的糖块
牧草的嫩芽撩拨着他的脚板
他在草地上安然酣睡
 
他在酣睡
头枕着地下的执拗
多次对手数次相逢
地下的暴怒总是化为叹息的袅袅
这是比1987年还强大数倍的敌人
但交锋的已经不是三十年前的白马树枝
天空盘旋着硬翅的雄鹰
发出掀山捍石的轰鸣
他在新生的丛林里安然酣睡
 
他在酣睡
他的嘴角向上弯起
这是昨天报告“火被扑灭，无重大损失”时的弧度
他的弧度变成了支队长的弧度“火被扑灭，无重大损失”
支队长的弧度变成总队长的弧度“火被扑灭，无重大损失”
总队长的弧度变成北京的弧度“火被扑灭，无重大损失”
北京的弧度变成全国的弧度“火被扑灭，无重大损失”
全国的弧度又变成了他的弧度
在平和的草地上他安然酣睡
 
他在酣睡
头上笼罩着天空柔和的脸庞
没有了三天前的暴躁与急狂
清新的风掠过山脚的城镇
人们都在谈论雨后的乌梅
梦魇中的大火再也烧不上多年后的松梢
他的手抚在胸前
那里还燃烧着奔腾的火海
昨天和战友面对党旗的誓言
在原始森林深处升腾起敬畏
每一片绿意都是最真诚的献祭
他抓着昨日的荣光安然酣睡
 
林边的小屋
女人刚刚安顿好淘气的儿子
转身却撞上一个厚实的胸膛
“不是说今天早上就能回来吗，怎么现在才到家？”
“两天没合眼，我在地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