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过去的抒情
在饥饿中长出
母亲穿过白天和黑夜
在马蹄的刀口上
脱掉过往所有踩碎的破鞋子
打马走进雨水中的王国
乌蒙大地
一切努力向上生长的草
或是垂死挣扎的头颅
在太阳一生的背面
怀抱牛羊猪狗
祈求五谷丰收

二
我是俗世的忙人
也学闲人去上山
想在紫云寺落发
想在佛泉寺出家
海潮寺没有和尚
灵峰寺住满人家
我以为站在佛前
佛就装在我心里
我何曾心慈手软
早就在心里磨刀
下山要吃点牛肉
最近猪瘟闹得凶

三
在大河口走马
追赶所有的日子和星辰
我的口袋里装满烟草
夹住一丝火星
吐出满山云雾
于是我们想起大河
沟谷里的人家谁会酿酒
六百年前谁在河边梳头
六百年后我在河里洗手
洗洗我种玉米的手
种土豆的手
还有今天抽烟的手

四
七十年多长短
精打细算
祖父坐在房檐下
抽了一生叶子烟
心念换两口新棺材
把自己爹妈葬在一起
父亲赶着牛羊满山去走
想给他寻个住处
但愿能屋后有山门前绕水
可他舍不掉他的牛羊
清晨关好门窗
夜来喂好鸡狗
一辈子赶着山走

五
火车在夜里离开
凯里、龙里、鹰潭和睡着后的所有地方
都一路向东远去
永康的乘客请带好行李物品下车
下一站是终点站温州
列车播报
二十八个小时我该下车了
在这里混迹了多年的大哥来接我
好久不见了兄弟，老妈身体怎样
晚上哥请你吃烧烤喝啤酒
那个安徽人家的烧烤味道好
关键老板的女儿长球得漂亮
你刚来玩几天再上班
今天晚上就先和我睡
明天我带你去见老板
大哥边骑着他借来的摩托车边说话
我说这边天真冷要不整两口烧酒
他说这里的人都喝劲酒都抽利群
嘿！老乡
不回家过年吗
喔，过完年走
过完年车票便宜人也不挤
顺带回去把地犁给婆娘种了
好！晚上一起整两口
今晚要加班叻，算球！
我问大哥什么时候回去
他说过年工资高
回家去能搞个卵
其实那一年江浙的冬天比故乡冷

六
他有预感要走了
最近总梦到自己小时候
院墙外祖母种的梨树
在自己的梦里开花
结果后挂满小鱼
住在河边几十年
今夜竟看得如此清楚
鱼和水融合的多么天衣无缝
还有那些属于自己的水
最后都一点一滴的回到了水
夜里狗衔着影子扒门而入
儿子从南方的水上
背着一把青草和提着两条小鱼回来
他清楚的记得儿子生平第一次
给他剃掉长了多年的胡子
高兴着说终于可以等到进厂打工
那时我们已离家万里
老早就忘了祖辈的话
近的怕鬼，远的怕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