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和我会猎鹿回头

      徐   歌

当时，我在小镇闭门造车
苏东坡有点儿阿尔茨海默症了，把我当隔壁
“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柳永
先电话与我附耳：明月几时有的明月
落户天南，约我携两坛佳酿，来个
醍醐灌顶，我找出私藏10年的杜康
用丝绸包裹铜爵。他又打招呼
说自己老眼昏花，是倾城之貌的
西施屹立海角，领财神范蠡来安家的
开什么玩笑，我不跟你豪放了
又不是没见过绝代佳人

谁知，1987年9月13日前一星期
还说“老夫聊发少年狂”，邀我
会猎于鹿回头，气糊涂了吧
一贬再贬到琼州，已不是太守了
谁与你“会挽雕弓如满月”
转念一想，何必呢，蛮荒之地九百年来
剩这点文化遗存了，即使妄想症
我俩同为居士，诗歌基因吻合
哪怕两肋插刀，也得去装装场面
鹿死谁手？反正我不带一支箭

想不到我最知己的
设了个圈套，我本好色之徒
这次我比自己跑得还快
第一眼就被鹿回头的少女
惊呆了！马失前蹄，自觉自愿
解除了武装，苏东坡更是如此
丧失自我了，当上甜蜜蜜的俘虏
踩踏成泥碾作尘，还说这样舒坦

那天，我眼睛一亮
肺腑的尘埃抖净了，12米高的
石雕鹿回头，化作黎族少女
那玉树临风，民间传说固化成
海南版的希腊神话，纯情灵动的少女
在叮叮当当的斧凿中，打破
千年沉寂，与米洛斯岛上的维纳斯
遥相呼应。不！中国的自由女神
面朝大海，第一次有了立体语言
表达对美好的向往

可爱的坡鹿没处跑了
一回头成了婀娜少女，石破天惊
青年猎手的箭丢了，东坡和我的弓
也不翼而飞，苦守了半生的信仰、主义
瞬间蒸发。暗中自喜，摸摸石头
细腻愉悦快感，全身通电
盯着鹿回头、人回头，相得益彰地
山也回头，海也回头，我也回头
啥地方也不去了，把惜香怜玉的猎手
替换下来！正想把女神背回家时
面对一脸圣洁，我钻进石头的
纹理，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