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扫街的小伙子

第一天凌晨
第二天凌晨
第一年的第三天凌晨……
小伙子终得真传左撇子姿势
紧握父亲用执着和汗水捆扎的竹扫帚
自太阳起床的方向扫向太阳睡觉的方向
自北风起步的地方扫向北风歇脚的地方
扫啊。埋头，弯腰。扫啊扫
使劲地扫
扫得胡子眉毛与工作服黄黄的标识换了颜色
第二年。第四天。凌晨
日夜思念的老婆又偷偷推开了房门

扫街的小伙子啊！
何日扫掉邻居与熟人惊疑的眼神？

2.擦皮鞋的中年妇女

一把木柄毛刷
一支黑色一支棕色一支白色的鞋油 
一块黑褐软软的布
一只薄膜环穿橡皮筋的鞋套
一瓶旧矿泉水瓶装的水连着一支用过的牙刷
一把专供客人臀部享用的木凳或绑布垫的竹椅
一双辨不清肤色与年龄的手
一道真诚渴求提供有偿服务的目光
留守多年大大小小的道具上齐了
成双成对黑色棕色白色的皮鞋与长短马靴
接二连三登场。亮相。走秀造型
抽出二张、三张或四张一元的纸钞
然后干干净净与心安理得扬长而去

擦皮鞋的中年妇女啊！
何日擦尽自己一身的风尘？

3.收废品的老人

晴天老戴那顶发黑的麦草帽
雨天老穿那件泛黄的塑料衣
汗水与污垢反复模糊老人的性别与尊严
弯腰拖着或推着吱吱呀呀的老式板车
嘶哑而粗糙的吆喝努力刮擦临街的玻璃窗
旧的废的无大用场的东西
将老人的板车与背压得几乎触地
似乎听到了打工的儿与媳从远方传来的喘息

收废品的老人啊！
何日收完大街废旧的记忆？

4.摆夜宵摊的夫妇

寒冷的秋风自北向南横横地吹
寒冷的秋雨跟着使劲横横横地吹
路灯稀疏的光线于十字街头畏畏缩缩
散乱的樟叶一律向南翻滚惊恐的神色
一条粉红围巾羞羞招呼偶尔过往的男女
蓝而又蓝的火焰始终不改向上的方向
卤猪肉与麻辣鸡爪散发浓浓的香味
将深秋之夜的风雨捂得严严实实
设法缠着拖住来去匆匆的腿们
嘹亮的饱嗝牵着三五个零点交班的走了
摊主又同时摆出东张西望的样子

摆夜宵摊的夫妇啊！
何日优雅地品尝一次别人的夜宵？

5.补鞋的老头子

锥子被日子磨得很尖很白
刀子被日子打得很薄很锋利
尼龙索与胶线被日子捻得很细很长
微型铁锤把日子敲得很脆很亮
大街一角依旧长出一把蘑菇般的伞
双膝日复一日平卧成最理想的工作台
古铜色鼻梁忠诚驮一副旧式老花镜
补好的未补好的皮鞋马靴们蹲在两旁
一齐张着大口想说些什么
布满老手的青筋跳过不停
又一串被修复的足音由近而远
再次小心将新到的鞋底钉了又钉

补鞋的老头子啊！
何日为自己的双手补回轻轻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