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记

                 一
月光含石，多了一声蛙鸣
僧鼓只是缓缓敲着
清风翻动经书，老僧入定
蜗牛背水，白马还在廐中
只看见小沙弥的背影
露水踩破蓓蕾，香炉汲云
星星落了一地
 
                 二
展开一卷经书，白鹿就来了
石阶上坐满仙女
青蛇在灯烛上绕来绕去
小兽们学习种花，浮莲托着夜风
小玉白色的衣裙，一曳地
万物欢聚

               三
拈香之后，一头豹子就低首去了
石头上长出一株菩提
小僧青鞋净祙，白瓦上月光如滴
一点一点，白漏一直亮到天黑
小虫子偷食月色，鼓着个大肚子

               四
月光里的居士，蒲团上的沙弥
连着法台的烟缕
比云朵高的木鱼
一只狐狸掬着胡须洗脸
竹影、古井、偏殿，雨后茶
老僧住在清风深处，手脚那么轻
 
               五
香烛里究竟住了多少神仙
菩提下究竟种了多少白莲
浮鹭之水藏了多少偈语
自许人间，瓷器上的云影
还下着细雨

               六
李白已很久没来，晾着的月色
已蒸腾为云烟
白狐嗅过的时光越来越静
银色的领子高过脖子
老狼已学会念经，乌鸦已洗白羽翅
夜阑已结成露水
小玉来的路上，白鹿成群
仙鹤云集。没有囚犯，也没有法官
只有婵娟妹妹赤着小脚丫，野花钻出鬓角

               七
白云落地，七叔已将门庭清扫干净
僧衣晾了一竿
清风一架，戏演到桃花盛开
浪子回头美人报以眸光流转
经卷堆得比谷仓高
青蛇已修成长老，奶桶多得塞道
闪电提着灯笼找不到蚊子
 
                八
嫦娥已不独居，世间已没有孤独
没有苍老，也没有丑陋
白银铺成大路，成桶的黄金堆在寺外
失恋一次，会有一万个仙女追来
拽破后襟遍地是石榴
惟一的遗憾是羊群都牧放在天上
我不能天天见到小玉

                九
菩萨已住到云顶，庙宇就要拆除
经书已售罄
微信里多得数不清的梵文
是少男少女的新词汇
酒肉已消失，泉水比牛奶贵
帐篷里住着千万个李嘉诚
三块石头架着一口金釜
蜂蜜煮牛骨，只取一勺
蚂蚁推着火车购物，三千吨白云
二万斤清风
只够晚餐一瓢，夜里饮露水
天亮时苍山已逝

                十
佛祖坐在我们中间喝茶，有时会歪倒假寐
像袓父多年前在树下乘凉，偶尔会用手指扳一下脚趾
万物适合雨露，天空霞光万道
天还没有亮，菩萨就送来蟠桃
沉疴已去，满地都是婴儿的笑声
惟一用力的地方，是庙里的蒲团不够
需运回天上的露水，喂养龙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