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恩，我成了诗歌的奴隶
徐  歌

我沦为诗歌的奴隶，自己把自己
出卖了，自己做不了自己的主

我感恩，从小听惯父母呼唤
胸无大志，听舅舅、姨妈及长辈街坊们
差遣；我天真无邪，当了老师
当了书本的奴隶；肚子咕咕叫时
听人民公社、工厂吆来喝去
暗暗觉得别扭，还说服自己
把枯燥单调的工作炒作得有滋有味
我没花花肠子，巧人甘为拙人奴

企业破产了，我没抓住
比林肯解放黑奴还好的机会 
仍为五斗米所累，低下身子
被东南西北、人情世故牵着鼻子
用买菜、择菜、洗衣、叠被
用一尘不染的窗明几净
当妻子奴隶，又当女儿奴隶
好像我正教授的五车皮学问
人的存在获得期待，只配消耗在
鸡虫得失、鸡毛蒜皮上

自己把自己绳捆索绑起来
用电视连续剧、用民歌民舞 
连灵感激情行云流水的想像
尤其床头的《论语》《圣经》《太上感应篇》
和星云大师《佛教小丛书》的智慧
规范自己奴役自己消灭自己
更有荷马、拜伦施主般对我颐指气使
当我是俘虏

我被经典俘虏了，市侩不起来
金钱的奴隶都轮不到我
如果给我三种原始颜色，涂涂抹抹
肯定比凡高还凡高，遗憾的是
拉斐尔、安格尔、布格罗怕我恣意妄为
遮天蔽日，一口回绝
还是做最苦最累最黑的搬运工踏实
气喘吁吁地，把沉甸甸的方块字
堆砌成没缝隙的墙，没时间愤懑了
我天生一个奴才命，不做奴隶
又能做什么？饥饿难奈时
也偷吃过丁可的“好面”
体内也暗藏猥陋的器官

我是自己的奴隶、诗歌的奴隶
受有形无形的皮鞭驱赶
在大地佝偻的背脊上，孤独地
搬着砌着叠加着方方正正的文字
垒起一道长城、垒起锁链
心锁住了，在寂寞的纸上行走
在信封在官样文件的背面信马由缰
一个大活人修禅一样，把春天
和飞短流长，反锁在心灵之外

我知足，终究还是做奴隶好哇
以苦为乐，我自己掏钱写诗歌
金石之言没人听，只当积德修行
修个来世，投胎做牛做马仍做个
博览群书的读书人，在宋朝的长亭
坐怀《勒加米叶夫人》，欣赏油画
信手涂鸦，再一次折叠天空海洋铁马冰河， 
像个地质专家，在万里江山的脉络
点点戳戳。这个奴隶，我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