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行路人啊，若你错过我乘的这班车
我们就错过
一米，十米，百米，千万里
差一脚跨进车厢
我们分别，在二十一世纪

二
长沙夜雨打湿了没网眼儿的长跑鞋
行李箱运到二十层楼上的青旅
既然离太空更近了 能不能能不能少一丁点儿 就一丁点儿重力
擦去满头淅沥 抖掉隔壁楼二十层上的灯管在破伞面折射的
那被人唤作霓虹的东西
贝斯手放下背在背上的女朋友，撩拨不动音乐了
我在别人的破酒瓶中间清醒
是时钟灌给我醉意

三
我要酣畅睡去
让黑夜独自面对寒意
我要梦境惊奇
就像我不要长沙城再哭哭啼啼
我要湘西
张家界比飞行更接近上苍的旨意

四
拖鞋行走在城里
想起“禁止脏车入城”的标语
又继续走下去，我明明就在城里
那就要踏遍这座水城的土地
别下了，听没听到路人破口大骂
还在下，上天快快把厕所关掉
仙人们休在我头上撒尿
加上洁厕剂冲洗而下
也濯不尽人间的雾霾尘埃
我见不得世间有人装神作妖
又恨自己力气小，一个也打不掉
就像这场雨，是哪片海的龙王派虾兵蟹将
跟踪我来湘地，胡来的海水在此兴风作浪
闹够了没！在橘子洲头可不准乱来
润之泽东的梦想可非你做的事
你只会注水
而世上的事不能

五
车票还没有用上就作废
就像有的火车没有到站就停运
有的地方 你只能在二十层楼上就着隔壁楼的顶灯眺望
在电梯里准备登顶 
在楼道上抽搐一阵才亮的白炽灯光就是山顶从云里雾里挤破头的朝阳

六
去不了张家界
火车罢工，我和老旧的火车站一块儿蹲着皱起眉头
我砸掉龙王的饭碗，让他成为自由职业者
去更深的内陆流放，代替苏武牧羊
让苏武回来，教我习惯一个道理
——到哪儿都是流放

七
我要是过去了
张家界要是就在我眼前
我便要攀上峰顶 进入天庭
质问齐天大圣得罪过的玉皇
亲手把天马填进仙人的巨大的排泄口
让天庭也尝尝管道堵塞交通不畅的滋味儿有多长
那时候 凡人不会拯救你
拯救是神出演的偶像剧
拯救是说书的人故弄玄虚

八
长沙和我被滞留在暴躁的雨里
叹息 和着贝斯手的贝斯成为这个时代的最低音
夜色给我一张第二天去怀化的火车票
怀化到重庆铁轨在为我奏鸣

九
张家界去不了，转站去重庆
行路人啊，你错过了我这趟列车
列车和山川一道往西去
我们就此错过
一米，十米，百米，千万里
差一脚跨进车厢
我们分别，在二十一世纪
不过有个事情——
一个我，留给了长沙夜雨

2017.12.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