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夜里回忆，它们就躲避谁

朱必圣

喝水，你喝的都是鱼腹里的水，
它过去在鱼腹里翻滚。
你在灶口添柴，火在灶腹里跳跃。
你寻找可添加的事物，
一则随风而过的消息？或是一朵落地的棉花？

很多事物，你抛弃了，
它们在空中飞旋，跟漆树的树枝缠在一起。
它们有的从你的袖间滑落，
有的被你咬碎，它们成为粉末，
散落在苹果树的树梢。

捕捉这样的事物，如同捕捉蝴蝶，
你得到它们身上的粉尘，得不到它们的翅膀。
你一身粉末，进入这个年代，
一靠近书房，不是鱼鳞撒落，就是粉末飘飞。
就是它们，使你找不见相识的人儿。

找不见相识的人儿，你找水渍，
在那么多人的眼眸间寻找，
看有谁把闪亮的事物化作水，化作路上的哭泣。
这些人是你的故人，
其中有人在你身旁熟睡，她的手还搭在你的肚腹上。

她从你的嘴唇喝水，
你没有咬碎的鱼鳞，她咬碎了，
你扔下的柴火，她烧了。
看不清，什么东西缠绕你的手指，
它就飞了。怎么也不像无名鸟，不像她宽大的衣袖。

你寻找起过去抛弃的这些事物，困难重重，
你要不断想起它们曾经的名字，不断从空气中嗅气味。
你涂抹过它们吗？剪碎过它们的遗物？
它们的名字曾经飘散着气味，
你从泥土里嗅，从墙砖里嗅，打开绣花盒嗅。

你找来隐士一起嗅空气，嗅黑暗，
发现哪里异常，你就在哪里找寻。
你带上银钱去市场，到卖花的姑娘那儿买心，
你带上镰刀到麦场，走向麦秸的中心收麦香。
无论遇上谁，你就向他打听它们的下落。

你在雨后面追，以为它们不能见水，
谁在夜里回忆，它们就躲避谁。
赶紧给这样的事物送药，送一口水，
有显影剂更好，把天下都喷涂一遍，
或许就可以看见它们正坐在漆树树枝上朝你咯咯大笑。

2018.2.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