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风像洪流一样奔涌

（维吾尔族）艾贝保·热合曼

那天我第一次看见风的样子
仿佛一只小鸟
在林木间快乐地飞来飞去
好像刚刚才和情人幽会
一副美妙的歌喉清澈透亮
泉水一样慰藉我焦渴的心
我好像听到天籁之音
从地平线那边由远及近
犹如一位白须长者弹着琴弦一路走来
陪伴他的是一生默默无闻的那只毛驴
和曾经给他带来欢乐和悲伤
石头一般刻骨铭心
而最终风一样稍纵即逝的姑娘

说真的
一开始我就是这种春天的感觉
感觉风就像和煦的阳光
芳馨的野薄荷
有一种春眠不觉晓的沉醉
和情意缠绵的诗人情怀
很快风又变成了另外一副面孔
就跟反复无常的天气一样
骤然间风云突变
先是风像一条蝰蛇似的
在芨芨草上蜿蜒飞行
让一些藏而不露的虫呀雀的
仓皇择路而逃
之后风就更加自信和张扬
打着呼啸
重又贴着地面像是骏马奔腾
不是马踏飞燕的诗意盎然
而是更像搅翻了一堆黄沙

调兵遣将一样
风被再一次派上了用场
只不过重又改头换面
像是一个个降落伞临危受命
只不过不是从天而降
而是蒲公英一样由地面飞向天空
而且一路飞旋、攀升
仿佛弹道一样呈螺旋状形态极速飞奔
力量大得惊人
一时间黄尘滚滚、飞沙弥漫，
天地间一片迷茫
我虽不是远古边塞诗人岑参
目睹旧时轮台一川碎石
如同长了翅膀满地乱飞
可我依旧推崇他的夸张方式
只不过岑参只是一个匆匆过客
他也不可能像我这样如此幸运
如果说风在他的眼里是肆虐和哀号
而在我的意识里
风就像一个活灵活现的人物的形象
喜怒哀乐、悲欢离合
都是一种自然流露和真情表达

只是人有时表现在脸上
更多的时候或许深深掩藏在心底
因而才有
此时无声胜有声的箴言绝句
而风则不同，感情不但丰富
更乐于直抒胸臆
只是表现形式有所不同
或借树叶的婆娑声响
或借一只飞鸟翅膀的翱翔
抑或让不期而至的尘埃
像是蚊蝇迷蒙双眼
或者干脆像现在这样
风又发了脾气，
突然像是雄师猛兽一样
一路咆哮、一路张牙舞爪
向我们大发淫威

其实仔细一想风也是走投无路
由此想出无奈之招
摇身一变仿佛山洪爆发
浩浩荡荡奔涌而至
所经之处要么树枝咔嚓断裂
要么广告牌像醉汉一样
一个趔趄从房顶上栽下来
要么干脆紧急实行道路封闭
让一辆辆载重汽车蜗牛一样原地趴窝
咫尺之遥的行程
仿佛远隔千里，
欲速不达，只能望“风”兴叹

实际上我们自己最清楚
周边湿地变得鸟迹罕至的时候
就是高山雪线日趋下滑的时候
而随着季节河流一再断流
干涸的不再是我们焦渴的心
还有与我们朝夕相处的花草和生灵
看起来水泥筑城的楼宇森林一样茁壮成长
可我们的空气质量
像是头上扣了锅盖一样每况愈下
都说一滴水折射太阳的光芒
那么一棵小草也是一个春天的象征
与其让黑色的烟囱
惊叹号一样戳在大地的心脏
不如让绿树成荫变为一叶大地之肺

如果河水清澈见底
鱼儿自由地游来游去
如果天空湛蓝万里
鸟儿骄傲地飞来飞去
如果春天五彩缤纷
秋天秋高气爽
如果我们像珍爱自己的生命
珍爱每一个值得我们珍爱的
“花、草、虫、鸟”
即使我们与风再次相遇
那也是自然生态的一种亘古定律
即便狂风袭来，也是偶尔为之
说不定随着一次风云突变
昭示一场及时雨如约而至

如果遇到这样的大风
哪怕是在苍茫无际的大漠戈壁
我也一路求索、乘风而去
置身洪流一样奔涌的风之中
要像一只雄鹰高傲地飞翔
等到气象万千、层林尽染，
大地一片新绿之时
就是我们梦寐以求的盛大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