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楼与明朝隔着一个我,
我与钟楼隔着一个明朝,
明朝与我隔着一片云,一滴雨
一个影朝向镜子行来,
不是我,仍熟睡的一块石砾。
晚间,六百年前的圆月自我
粗糙的喉咙中举起,钟声喑哑
比戈壁滩还大的一片忧伤,
踩着微小的尘埃,吟唱
任何一个夜晚的悲清,
乌鸦已不聒噪,虫子禁口静卧,
我是一掌清风,自竹林里来,
背着一把损琴,不弹自鸣,
喧嚣如鼎炉中的沸腾,景云钟
垂暮的老者,二门里东亭垂泪,
遥望砖木垒砌的荣耀,身影
是一只落入山坳中的孤雁。
钟楼呵,仅剩空楼呵,钟不是钟,
是那划破长空的一声嗟叹,
嗟叹如星,满铺泪颜的悲怆,
悲怆着两两相隔的情思,
悲怆着情思抹白的故事。
我拾梯上钟楼,走近它
行入明朝的兴与亡,
地震摧垮一个王座,
却拔不得钟楼深扎的根须,
却剥不去钟楼板腰的铭刻,
它仍在,背着江南,面着西北,
任风雨来席卷,任雷电来锻砺,
站着并望着,痛着并盼着,
送走成千上万兵器、硝烟、嘶喊、死亡
迎来成千上万驻望、抚摸、诗吟、缅怀
我亦是如此,但不话语,更不吟诗,
饮酒吧,来自六百年前灞桥月下的馈赠,
饮酒吧,来自六百年前钟与楼耳鬓厮磨,
饮酒吧,来自六百年后盼与望尘月相缠,
饮酒吧,来自六百年后吾与影断然相别。
人不语,酒已空,影已落,黎明裹风,
比忧伤更大一掌的荒漠,扑入空酒瓶,
此时,驼铃已碎,
眼中卧着三只骆驼的死亡清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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