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现在
我还在梦中不止一次遇到高考题
父亲在雹子打过的玉米地里踟蹰
我在被洪水冲过的地头蹒跚
那些故事啥时走进了骨子里
在一次次梦境中愁眉不展

父亲送我复习的情景
避开众多人的眼光
像做错了什么，绕开乡亲的问询
拉着行李，带着粮食
走进提前开学的校园
我不敢在高考的光荣榜前流连
生怕那里面的名字勾起嫉妒
我无法向父亲交代
同样学习，同样听课
别人上了大学
而我却与金榜无缘
复习生，再也不能高昂着头颅
把那份失败扛在稚嫩的双肩
漏掉了这次机会
也漏掉了前途上闪光的机缘

父亲啊
很难想象我第二次高考落榜
你当时的尴尬与难堪
别人送子上大学，
你却送子补习，这巨大的反差
你是如何慢慢吞咽
这比起颗粒不收的庄稼
更让你脸上无颜
父亲啊
我看见你在人群中低着头
抽着旱烟
像是被人审问，像是被人调侃
饱经沧桑的灵魂
被包围在恨铁不成钢的场面

父亲啊
该怎样向你诉说呢
当我拿到了盼望已久的大学录取通知书
你的脸上才开始云开雾散
我至今没有忘记
你分发香烟的场面
父亲，你黑黑的脸堂，恭维的微笑
得意的微笑，开心的微笑
让我感到阵阵心酸
庄稼不收年年种
我是你手中的一棵庄稼
每一次成败
都是人生的试验

父亲啊
我从一棵秕谷到灌浆丰满
每一份成熟里都流着你的血汗
我珍视着大学校徽的荣誉
更把你的无言教诲刻在心间
你的荣誉就是我的前途
我就是你生命的延展

父亲啊
在今天的幸福步履中
我依然能回忆出当年
你赶着驴车在县城马路上的寒酸
车上是愁眉苦展的儿子
头上是心事重重的云天
咬牙，父亲你把苦难都嚼碎了
咽到了肚子里
把委屈都藏起来了
关闭了痛苦宣泄的泪腺
就这样，苦着心
就这样，攥着拳

一次别离便落叶纷纷
带着泪痕的往事依旧新鲜
揩去蒙在落花流水上的尘土
我依稀看见你坚强的容颜
父亲啊
抚摸着上大学时的上海手表
滴答的声响
今天还在敲打我的懒惰我的任性
在分分秒秒的奔走中
擦着我的眼泪
擦着你的血汗
擦着被往事覆盖的流年

别停下,追赶
给时间上紧发条
就像赶考的当年
父亲啊
隔着黄土
我仍然在做着你生前设计的答卷

2017年8月23日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