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来的母亲
 

从家里走到地里
从地里走到家里
您走了一辈子
把多少艰辛
留在了脚印里
 
从开春走到收秋
从雨地走到雪地
您走了一辈子
把多少希望
寄托在汗水里
 
现在您坐在轮椅里
歇息
 
 
母亲不乐意出门
 

劳动一生的人
如今不能动了
 
想推母亲去散散心
母亲却不愿意出门
劳动者的自尊啊
她是想把自己的健壮
留给村里人
 
母亲终于同意出去了
轮椅在乡亲们
尊敬的问候声中前进
母亲看着养育了她的小村
母亲看着她养育了的小村
 
母亲啊，您把一生
献给了这里
这村路这村庄这土地
这里的一切
对您只有
感恩
 
 
母亲不愿多喝水
 

瘫痪后
母亲就不愿多喝水
怕排泄多了
给我们添麻烦
 
为儿女操劳了一辈子
病中还在想着儿女
母亲呀，伺候您
谁敢嫌麻烦
 
我的老母亲
您想喝水就喝吧
您能忍着口中的干渴
我们难忍心头的不安
 
 
为母亲梳头
 

清晨，我站在老屋
把母亲的头发轻轻地梳
老母亲的根根白发啊
系着多少艰难困苦
 
时光是无情的染发剂
把黑发变白是多么残酷
白发也已进驻我的鬓角
我正追随着母亲的脚步
 
梳理不清的思绪
我心头阵阵酸楚
为老母亲梳头
是一种伤感的幸福
 
 
喂母亲吃饭
 

一勺，一勺
我喂母亲吃饭
 
小时候母亲喂我
定是满心喜欢
此时我喂母亲
却是阵阵心酸
 
一样的亲情
不一样的心情
喂饭者与被喂饭者
角色已被无情转换
 
在小和老这人生两头
最需要亲人照看
如果亲情可以测量
这两个时段应占大半
 
岁月的影子
晃动在碗边
旭日的光辉
在碗里闪
 
一勺，一勺
我喂母亲新鲜的时间
 
 
推着母亲看庄稼
 

我推着母亲去看庄稼
高粱和玉米的仪仗芬芳挺拔
这是土地在向主人致意
秋阳下的田野是醉人的画
 
庄稼地是母亲一生的伙伴
几十年收获多少酸甜苦辣
春夏秋冬，心血汗水
这里的每粒泥土都该熟悉她
 
轮椅在田间路上慢慢走着
母亲望着庄稼没说一句话
母亲再也不能来这里干活了
秋风抚摸着她的白发
 
家院和庄稼地
是母亲两个永远的家
儿女和庄稼们
是母亲两个永远的牵挂
 
 
母亲的日子
 

哪个轮子是太阳
哪个轮子是月亮
母亲的日子啊
困在小小轮椅上
 
太阳下种庄稼
月亮下纺棉花
轮椅上的母亲啊
可怀念当年时光
 
小小的轮椅
移动的牢房
谁能让母亲站起来
我愿坐在轮椅上
 
 
推开家门叫声妈
 

小侄女放学回来了
边推院门边叫“妈”
厨房里的弟媳忙应答
我的母亲，她的奶奶
正在上房轮椅上
笑眯眯地望着她
 
小时候我也是这样啊
一直到现在
我还是
进了家门就喊妈
 
妈就是家
家就是妈
父母是我们的天
是我们的堤坝
失去父母都是孤儿
不管年龄有多大
 
愿我八十岁时
推开院门
还能叫声
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