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河西

万小雪

吾艾斯拱北的月亮升起来了，塔尖的光辉
一直在蔓延，青藤的枝叶
吹拂到一顶白色小礼帽的时候
一卷婴儿的古兰经
蘸着微笑的蜂蜜，徐徐绽放了

这是一个飞来的春天，穹顶， 苍翠，珠玉的心
缤纷落在酒窝里
每个人都想舀起一碗圣水
每个人都想
在那绒毛编织的小躯体里，偷出
一粒文字的甜蜜……

这么说，这是一片小小的花园
有河西的白雪
纷纷飘出来，飘进去

直到一个白色的教堂清晰，醒目的
屹立在一个孩子的心尖上：
这是信仰
是信仰酿的蜜



风沙小镇

偶或，风沙小镇一脸倦容
来回在体内飞沙走石

像一个孩子那样，脆弱，倔强而疲惫
它缓缓释放一座湖水的蓝
释放一些人
一些心的证词
它所呈现的风暴，和磨砺的往事
都出自它磨损的灵魂

——而那里有香气漫过，像牛羊一样
舔舐青草般的生活
那是生命的原貌，风会过去
沙会过去
它们会绕着不幸转一圈，然后
远远走开

这么多年了，我们彼此妥协
没有人听见，一颗灵魂和另一颗灵魂相互磨砺
没有拯救，没有岸，没有月光和爱人
我慢慢嵌进了命运，成为它心脏里
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殊荣
或者落魄


暮色里

老树下，舔到第三口的时候
她的身体响了一下
鲜嫩的绒毛依然布满她的骨节
她在发芽——

暮色里，老人的牙床磕碰，手指弯曲：
母腹，子宫以及嫩芽的春天
仰起头的刹那，天堂自上而下
她又舔了一口
甜甜的雨水……

那是第几个孩子呢？像鸡蛋那样
干干净净被剥蚀，被浸润，被谋杀
而时间是帮凶
大地还来不及收回一件花棉袄，遍地的野花
就兀自绽放了——

老树发芽了，一块夕阳的抹布，在来回
擦洗那些归鸟的路途
可是，总有一些啜泣低声
漫过群山




屋檐下

雨声滴答，这是春天吗？
十指间浓稠的黑
乘虚而入——

虚弱的想象里有一头熊，搏斗的痕迹
渗入生活的缝隙
指甲轻轻滑过，残损的病体
升起一缕青烟

它必须挡住一片汹涌而来的死亡
它必须放下卑微
替一颗心把唾沫的箭簇
一一挡回去

雨声滴答，滴滴……答答……
她在梦境里杀死了自己
就如同爱情的
一部分枝叶
悄悄在生活里
腐烂掉




人民的浪花

欢欣鼓舞的手掌，错综复杂的枝叶
在人民的树上
雀跃，如光斑一样抖动春天的根须

一群舞蹈的先民，丢弃草绳，瓦缻
他们口嚼树皮，腐烂的蝼蚁，斑驳的影子
撞击太阳这口大钟——
时间来了，时间被风雨煮透
蒸馏，提取，花香从一具具微笑的骨骼里
悄然流逝

人民的浪花在树巅间传颂
写着阳光的金句子，月亮的银句子
会造句的爱情
会哀伤的表情
都在溅起浪花

——黄河边，一位渔翁擦洗鱼钩
对准夕阳顺势抛出
一个诗人的忧患
在线头的一端上下沉浮



墓地情书

那是小小的坟墓吗？一道红墨水的印痕
浸染了你的白衬衣
和腼腆的笑容，它们那么友好地向你
昭示死亡的美好

于是，你变成大地深处的一条蚯蚓，你松动
黑夜的青葱，你翻新实践的真知
一生，都行走在风暴里
外面的宁静和祥和，都敬畏你
眼花缭乱的生活
也敬畏你——

那只是一方小小的土地的田字格，你躺在里面
一翻身，就碰落一地的星光
那些耀眼的碰撞，曾经的血肉
曾经的骨骼，以及心跳
都在这一刻响起，几乎是

决堤，转身只是一个逗号，你褪下羽毛的外衣
只是拿走了体面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