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疯子
望着大片大片的麦子
在太阳底下
六月的太阳

他们说
看 疯子又来偷麦子
他们躲在麦子那边
用土块狠狠地扔我
我看着麦子
看着飞过来的土块
看着扔土块的手
都被太阳晒得金灿灿
我笑了
笑得像一个疯子
不 我就是一个疯子
一个爱笑的疯子

我是一个疯子
我常常在白天里看见黑影
在黑夜里看见白影
影子如人一般高大
从我破旧的身体穿过
我回过头来想问他们去哪里
却看见整个巷子里落满了阳光
对 夜里也会有太阳

凌晨我会回到破庙里
躺在秸秆上
我把秸秆放在嘴里咀嚼
我喃喃着
麦子呢 麦子呢
然后我的眼泪就会灌满我的嘴巴 我的肠胃
我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听见倾斜的房梁上
有着来来回回的脚步声
我不害怕
因为我是一个疯子
一个被太阳照透身体的疯子

我是一个疯子
我能听懂麦子的话
我始终相信太阳一直在看着我

六月里
我到山上砍了十捆柴
在集市上换了一壶酒
我边喝边问路人
你喝不喝
他们捂着鼻子把我踹在地上
我满脸的灰尘
我醉醺醺地回到庙里
我坐在照进来的阳光里
我问佛像
你喝不喝
佛像笑了 她的眉毛像麦子 她的眼睛像太阳
她闭着嘴巴问我
你到底是不是疯子
六月的麦子是成熟还是死亡
六月的太阳是执着还是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