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
外婆老了
不是日月那把刷子染白的白发
也不是岁月那把杀猪刀
在脸上雕刻的年轮告诉我的
是门前那棵老歪脖子树
那颗曾经荡漾我童年的歪脖子树
现在已经
孤独的站在搬迁了得村庄里
陪着外婆
干枯的在春天里老去


我曾经在这个村庄
留下很多童年
从村巷的东头
外婆的菜园子
从西山那边的家
从南边的榨油厂
从北边的麦场
都有我童年的笑声、哭声
和那穿破瓦烁的尖叫


那时
外婆会在早上
挤羊奶、煮熟
加一大勺子白糖
直到我嘴边爬满白沫、砸吧着嘴
外婆笑了
羊在外婆的笑中
静静的吃着白杨树叶
那是外公踩着露水
从路边的白杨树上带回来的
现在放羊人走了
带着记忆
在一个山坡上
等待、眺望
废墟中房屋上
那缕升起的青烟


那时外婆家还有一盏灯
陪我到天亮
外婆陪那盏灯到天亮
我有时还想
在外婆家门口的那片林中
躲着
等待那声回家吃饭
的河南话
现在林子却躲在围墙中了
外婆的菜园子也埋在黄土中了
巷子和村庄都成了
一条条
像蜘蛛网
交错的小径


只有小院
像防腐剂一样
在记忆中永远原生
不管它多么苍老
苍老的像老照片一样
发黄
我却总看到
门前依着的外婆
拄着拐
守着那点记忆
在夕阳中
她的影子
被拉得老长、老长
一直到那棵老歪脖子树下
才嘎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