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炊烟
松柏牵一缕炊烟
就像父亲牵一匹云朵
走着走着就没了

我也一路向西
到一座城市
那些死去的炊烟在头顶
隆起一座座银质的坟冢

我不敢抬头走路
我怕这一抬头
从天而降的雨水
会砸疼我忧郁的眼眸

2.水缸
自从修了新房
那口灌养了几代人的水缸
闲置在院墙角，只能
装一些雨水，落叶和土尘

童年的时光，还有
父亲弯腰倒水的背影
在缸底沉积为厚厚的泥
我也学着父亲的模样

想从缸里捞出一些碎片
我怎么努力，也只能捞出
半盆惨淡的月光

3.狗洞
谁说狗洞只能狗爬
母亲下地干活
把我关在家里
我就从狗洞里爬出
那时，乡亲都把我当人
路过时，抱起我
为我拍去身上的灰尘
拭去眼角的泪水

这一爬，就爬过了
我的童年，少年时代
生活像一把锋利的刀子
四分五裂的命运
开始奔跑，逃亡
当我再一次立身，回望
躯壳已在千里之外
那颗初心，至今还在狗洞里

此时，已没人把我当人了
作为人的尊严和骨节
早已兑换了一日三餐
生活最低保障的零头
当我还像狗一样在爬行
想爬回最初的狗洞
一场从北方袭来的大雪
就封堵了我来时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