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好像又矮了点
越发山一般地沉默
九十多年的岁月砥砺
风雨往事，未及细品
他，真的累了，浑身倦意
经常半倚半躺，窝在家里
只有门前那棵很亲密的栗树
他还会时不时地
隔窗相望，颔首致意
终于有天，父亲瘫进了病床
不会了行走
模糊了视力
衰弱了听觉
失去了言语
他又多了些孩子脾气
这倒使枯燥冷清的病房
来了点春暖花开的气息
每当我看见他蠕动的嘴唇
总感到他挠心抓肺，有话要说
那天，我像猫一样偎他身边
细数他的心跳
轻拍他的喘息
搓揉他的臂膀
蹭蹭他的胡须
父亲奔涌的老泪
纵横了我的脸颊
我隐约听见一种熟悉
一种打小就敬重的声音
那时那刻，就在内心
我真真切切地聆听到了
浓厚的乡音
沉甸的记忆
深情的牵挂
殷切的期盼
敦实的嘱咐
这些，父亲倾泻着的
难舍难弃的心愿
久酿纯真的思绪
直到今天，我还在梦里
聆听着父亲的欲言未尽


              2015.11.22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