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点，在墙上，这是一个女人写到的，
我是顺了她的指引找到这个点的，
这个点不在墙上，不在伍尔芙的墙上，
它在我看见的地方，移动，一点，一点，大摇大摆起来，
没有谦恭，没有敬畏，
西方人说，上帝死了，
在东方，有更多的人说菩萨是泥巴和稻草做的，
天堂是云层，就是地上的水跑到那里变成了空气，
没有天堂，没有地狱，
她来了，鼓胀着连绵不绝的欲望，春天青草的欲望，
从村庄起身，抵达城镇，
在公路和铁路和所有一切路上，
大摇大摆，不谦恭，不敬畏，我行，我素，
我想这样的对她进行描述，还仍然是不够的，
还仍然是不能抵达核心的，
也许我已无力作出这样的描述，
作为一个写诗的人，我无能为力，
我知道自己的处境，
我明白自己的几斤几两，
如果我们一同坐在市场小贩的天平上，
我一定是翘得最高的那一端，
但是我不悲哀，也不会伤痛，
眼泪已尽，心已死，
我还是悄无声息地跟随在她左右，
看她把她的情欲随处随意地肆意抛洒，
在北京，在巴黎，在江油，在小小的云集，
有时，我会与她一起，
把生命一点点变短，把生命一点点抹去，
444，死，死，死，
自己给自己的预言，
39，灾难降临，灾难连绵不断，
1.25，3.14，5.12，
从一切地方，从一切时间，从一切的一切，
我无可逃避，
我无地可去，
我的归路已到，
我的时间已到，
我的生命即将结束，
在我预言的时间和地方，
死亡等着我，死亡将带我离开她，
她不会悲哀，她不会伤痛，
她的身边簇拥了太多的人，
多一个，少一个，与她都无关碍，
这是星期天，礼拜天，中秋节，
没有月亮，没有太阳，
天空是灰的，雨在下，树叶一片片的明亮着，
像博尔豪斯说的那样，
葡萄亮着，匕首闪闪发光，
仇人正在到来的路上，
他要收割他该收割的，
我就是一颗谷子，
我就是在等着他到来收割的谷子，
只有他才会带我回到粮仓，
和我的粮食兄弟姊妹们躺在一起，

是的，仇人，永世的仇人，
恨，对立，绝不沟通，绝不妥协，
我喜欢我的仇人，
我看见他正在奔来的地方，面目慈祥，像我的亲人，
这是两种形式的表述，我含混着他们，
对我来说，亲人与仇人，或者仇人与亲人，都一样，
他们都是我不可须臾或缺的，
重要的，他们是两种脸，
在不同的时间，或者地点，
他们是时间的两面，硬币的两面，
有时展现的是亲人，有时展现的是仇人，
这不是远近的问题，
也不是间隔或者交叉的问题，
是一个问题，
是同时，
一直，
都在，
无所谓彼此，无所谓轻重，
无所谓，是的，是无所谓，
我等着，亲人，或者仇人，不过是我的表述而已，
我无法对他们在此作出同时同地的表述，
我说过，我无能为力，
过去如此，现在如此，将来还是如此，
作为一个依靠文字为生的写作者，
我深知自己的命运，深知自己的悖谬，荒谬，
我是一个在这个时代荒谬的人，
不合时宜，貌似坚强，实则不堪一击，
可能一口口水就能置我于死地，
那么，也无所谓，匕首，或者投枪，
或者其他什么我叫不出来的东西，
某个深夜，就是一直叫春的猫，
也差点把我绊倒，它的声音鬼魅一样，
在我身上附生，疯长，掩盖了我，
我以为已到海子说的尽头，
可是第二天，我看见太阳又升起来了，
33米远的地方，赵家的公鸡又打鸣了，
它的脸还是昨天一样红着，发着情，
现在是礼拜天，但是没有钟声，
没有风琴声，没有诵经声，
没有蜡烛，没有祈祷声，没有听祷告和忏悔的耳朵，
耳朵躺在麦地里，
那里是蚂蚱，蚂蚁，
所有有翅膀和没有翅膀的世界，
火焰燃烧，
火焰升腾，
火焰把光明撒在这里，

是她引领了我，
是她把我带到了这里，
死亡的高地，
礼拜天，
风在很高的高处吹着，
我们坐在低低的门槛上，
看道路伸向远方，
看道路伸向虚无，
看不见或者看不到或者不能看见不能看到的地方，
这就是虚无，
天空不是虚无，
因为还有纯粹的蓝，
很神性的蓝，
宁静左右一切，
宁静把我们紧紧地拧在一起，
宁静地坐在低低的门槛上，
不卑微，
不崇高，
非此即彼的思维，
还在，
惯性的一切，
抛开吧，
请你，
勇敢地否定，
否定，
否定，
否定，
看啊，
是虚无在这里，
是她坐在了虚无中，
与虚无混为一体，
死亡还在吗，
死亡还在歌唱吗，
是她引领了我，
我是一具木偶，
被她提着，
走过平原，
山地，
湖泊，
和海洋，
我们一起走过，
肥美的平原，
稻谷开花，
梦想的粮仓上躺着幸福，
与世隔绝，
山地，
还是多年前那样，
道路在时隐时现中被发现，
被淹没，
矮矮的是灌木，
很黑，
藏着恐惧，
蛇，
和毒，
湖泊波澜不惊，
湖泊安详度日，
海洋是欲望，
是侵略，
是可恶的强权，
我喜欢内陆，
大地，
山岗起伏，
我们坐在山岗上，
看风，
云起，
穿过大地，
就像现在这样，
很散，
很慢，
抵达着心灵，
安放着心灵，
述说着心灵，
我们互相靠近，
我们互相取暖，
我们互相在各自的身上浇水，
开花，
结上果实，
遗忘了时间，
我们就是时间，
遗忘了地点，
我们就是地点，
遗忘了世界，

我们就是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