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影戏
作者：柏双峰


选择一个黑得谁也认不清谁的夜里
悬挂一张白布作亮子
把人间隔成表演与观看的对立
一个个停泊着人的表情的皮影
陆续爬上温暖的亮子
变成表演人间百态的牛角色
侠士被斩了首
还要把首级捧起
慷慨激昂着高呼：
“天地不容我，我告别天地”
得了天大富贵的
将臃肿的身子塞进太师椅
以假寐证明自己是天生的富态
奴才必然躬身带笑
不然衬托不了主人的高贵
樵夫必然要瘦骨嶙峋
不然和枯树悬崖不匹配
情侣必然要衣袖绵长
不然感情里的藕断丝连
很容易在拉拉扯扯中断开
逃难者必然步步趔趄
也重复跌倒与爬起
不然苦难过于简单
或者追杀者手握钢刀步步紧逼
不然善与恶失去意义
神仙必然脚踩祥云
不然和凡人分不清楚
至于那伤口的血和羹中的甜
全被哭喊和称赞代替
而被一场戏命名成的观众啊
嵌在黑暗处比干活还认真地
费尽心思搜集些言辞
讨论戏中人物的好坏
更面对咫尺银幕
想象着戏中人物的何去何从
被现实得罪了的
用现实中的谁比喻戏中的谁
当剧终的唢呐声响起
呜，呜，呜——
皮影被抓贼一样抓进箱子里
观众也似乎表演完了一场演出
茫然一阵后
伸伸腰又回归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