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犁切开泥土时,您把年轮种进垄沟
膝盖的疤蜷成灰蚯蚓,在梅雨季
替土地,给稻穗盖了间潮湿的产房
土猪圈的月光漏进食槽那晚
您守着小猪仔的鼻息打盹
袖口的补丁褶成干烟叶,粘住
凌晨三点烤烟房的火星子——
它们曾烫穿您的褂子,却没烫醒
您攥着烤焦红薯的手,怕凉了
塞进我书包时的温度
工地上的红砖啃红您的指节
电话里的粥香浮着晒干的萝卜
您说“住得暖”时,枕头下的
药片说明书正悄悄卷起边角
像极了当年学费单上
您标歪的箭头,总指着
我人生路上,飘着白云的远方
昨夜我摸到您的旧账本
铅笔字在纸页上种满稻穗
每粒汗摔成的八瓣,都长成
我胸前的荣誉勋章——而您
把自己缩成竹竿上的蓝布衫
补丁叠着补丁,像您教我写的
“出息”二字,歪歪扭扭
却比田垄更懂得,怎么
让根须,往看不见的光里钻
此刻您又蹲在烤烟房添柴
背影像片秋天的稻穗,晃啊晃
晃落的不是岁月,是您藏了半生的
“我很好”——它们在我掌心跳成
未拆封的信,每封都写着:
“爸的晴天,长在你展翅的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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