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江平原摊开绿毯,
忽被一尊红泥陶甑顶破——
孤峰裸岩,托举黄墙僧舍,
大地蒸腾的热气,
凝成这沙溪的饭甑山。
百丈身量,竟撑开千年皱褶。
石阶在赭岩间盘绕,
时光的掌心摩挲温润。
山腰岩洞幽深,
苔痕沁着唐朝的凉。
是郑子威羽化的裂隙?
抑或郑以伟相国青衫映烛的寒窗?
穿堂风滤过隧道,
凿痕新锐,剖开地质的年轮,
蝉嘶在洞外坍缩成遥远的回响。
豁然!黄岩寺的飞檐刺破天光,
唐刹新骨,嵌在古崖的髓腔。
凭栏俯瞰:
沪昆车流,银线织网;
信江碧绦,蜿蜒西走;
铁轨切开稻田,拖曳长烟。
至妙是山巅——观高速洪流凝固,
斑斓铁甲虫塞入玻璃展柜的蜈蚣,
与信江的悠然对望。
一幅喧嚣的《上河图》在云端流淌。
荒草掩埋唐塔的基座,
指尖在粗粝砖石上溯游,
触到会昌年间未冷的余温。
山下,古码头舟楫的欸乃,
早被车灯的长河漂白。
时间在此显影:
火山之怒,僧侣之虔,钢轨之刃——
地质与文明的岩层,
在蒸笼里层叠、挤压,
煨熟这尊时空的饭甑。
暮色四合,晚钟揉散江雾。
回望:山影如甑,搁置苍茫,
蒸腾着香火与云霭的氤氲。
车流环伺的孤峰,
低矮身躯驮着高古之魂。
恰似沙溪人供奉天地的一件盆景:
方寸陶土,吞吐须弥——
那“小中见大”的古老宇宙,
在山水间,悄然具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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