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去镇上读书
乘船渡江，风高浪急
奶奶放心不下，临行前
给我戴一枚铜钱，抓一把米
放在口袋，说是驱鬼避邪的
有一回，走过一段长长的山路
听到树林深处，响起古怪的鸟鸣声
我不禁用力跑起来，到山口才停住
举目远眺，那棵栓船的老柳树
搀扶着柱拐棍的奶奶，一直在
江岸边，远远地，向我挥手

后来，我去另一个城市读书
去到我想去的地方工作。道路虽然
曲折起伏，高高低低，我不后退
奶奶年岁已高，坐在门坎上
等我回家。她眼睛不好
常把路过的青年，看成是我
连续喊到：孙仔，孙仔回来啊
某一年放假，恰好遇到奶奶
栽种的芙蓉树，第一次开花
花是粉色的，白色的，红色的
奶奶吩咐我摘几朵，放在鸡汤里
不仅好看，还十分的好吃
我默默地想，生活是不是就该如此
——有滋有味，才有声有色

二十年了，奶奶躺在那块坡地上
清明那天，我带爱人和孩子去看奶奶
张开双臂，她已站成一棵柏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