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轨》

最后一粒白沙从指缝坠落时
长沙的雨正冲刷着指纹
二十三点零七分的末班地铁
把少年碾成薄薄的站台票根

办公楼在玻璃幕墙里繁殖棱角
我数着肋骨间的年轮
那些被任务单肢解的月光
正在工卡背面悄悄氧化

母亲寄来的腊肉悬在集体宿舍横梁
盐霜与霉斑谈判出新的经纬
冰箱里冻僵的方言
每隔半月就脱落一个声调

地铁通道的镜子长出皱纹
我认出某个瞳孔里摇晃的故乡——
井栏青苔漫过高考志愿表
父亲的咳嗽震落一树槐花

如今我学会用咖啡因缝合时差
把年终奖换算成老屋瓦片
直到某夜惊醒
发现行李箱正以每年一厘米的速度
长进肩胛骨

而某个被996挤碎的黄昏
突然想起十八岁那场暴雨
我曾在铁轨旁种下整个春天的蝉鸣
如今它们正从异乡的混凝土裂缝里
倔强地渗出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