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大舅（外三首）
◎张华（江苏）

凌晨，芦苇化作素白经幡，
立于五队街西河的冰面，簌簌寒颤；
清秀儒雅的关杨树，
默然躬身，为九秩大舅祈愿。
 
哀乐，沉沉呜咽；
人语，喑喑低叹。
青瓦房顶，覆着哀愁；
柏杨枝干，挂满悲怆。
 
我头戴孝巾，伫立风中，
一股刺骨寒风，呼啸割面。
这哪是出殡踩街？
分明是在生死的钢丝蹒跚。
 
生死途中，不分老幼；
阴阳界上，无论尊卑；
黄泉路口，遑论男女。
大舅，一路且行，且好，且珍重！
 
叩问
 
清晨，悬停在五队街北首的田野中，
太阳宛如一枚晶亮的、皇家绸缎织就的句号。
 
周围的云朵白装素颜，树木表情肃穆。
我猜度，它们是专程赶来为大舅送行的礼。
 
大舅，热血挥洒过苏州军营，汗水滴淌过玉门油田，激情燃烧过五队乡邮政局。
一肩担豪情，一肩担道义，
终换得功德圆满。
 
故尔，天空格外慷慨恩赐，以这般巨大的句号向天下昭告。
 
我是读懂了这天书般的隐喻，可那些青麦苗，以及路过的乡人，还有正在读我诗的贤士，
你们是否也同样读懂？
 
寄望
 
一月，大舅母撒手人寰，雪漫天地，
封住了我们的泪眼。
 
十二月，大舅驾鹤西去，雪沉如铅，
压碎了我们本就虚脱的心湖。
 
唯愿二〇二四年的小怪兽，
吞尽世间所有哀愁与悲痛。
 
急盼来年桃花绽放好兆头，
优雅拂去心内积碳与烦忧。

送别辞
 
大舅走了，那胡茬摩挲过我的童年
欢声笑语，锁进岁月的暗格
 
邮政自行车斑驳，绿工装泛白
邮袋开线，坍缩成几缕有情结的线条
 
邮票、鱼竿、马灯，大舅的命根子
似掉光牙齿的幽咽轻叹
 
青瓦房的心脏，停止跳动
填满灼痛的踏石板集体缄默
 
他圈养的水塘，声部嘶哑
栽进虚空，沉入无声的渊薮
 
此刻，速冻冰柜荒芜如我
彻骨寒意，由心向外渗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