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二年的春

她已经挽了挽袖子
提起空着的木桶
走到小溪边
洗着顾先生的长袍

她的双手浸在清冽的溪水中
又抬起
像冬过去了春就来了

是的 很简单
道理似乎永远比生活要简单

她从口袋里拿出两个夹子
弯腰将地上的衣架子单手挑起
扔在头顶的绳上
用夹子拍了拍长袍的肩

前面的先生等一等 你的书掉了

她捡起地上的书
跑起来如春天的花正在绽放

他将右手抬起往后伸

谢谢

不 不客气

他右手拿过书 抬起挥挥
她这才看见那本书的封面
笑得合不住口

先生 我也喜欢这本 咳咳 漫画书

咦 你怎么知道今天我出门忙拿错了书

他故作惊讶 转身
把书放在身后 样子有点严肃

她的笑凝在脸上

因 因为 我也有一本

她羞着将手上的书转过来

不过先生你怎么知道
我今天睡过头带错了书

他们相视一笑

他走上了讲台
在一排排无序的长短粉笔里
选择了其中一条属于自己的道

我是离经叛道的
可我也是旧的守护人
只因这片故土养育了我
我须报答
我须将我的一生都留在此处
我须做他们的灯塔
让他们能找到回家的路

他叹息
她却沉默得如同最后一晚寒夜

她向黑板的字走着
将她手上的书合在讲台的书上

她拿起一支黑色的钢笔
把黑板作白纸

我想细数满天的星辰
不想屈从于按部就班
可家族 哥哥 还有那未谋面的未婚夫
要将我置于死地 让我后生
让我成为跟他们一样的人
我须接受
我须将我的命运与他们紧紧相连

可我努力过

她低下头说 不再写了

我努力过把自己忘记
努力地活成能够配得上这个姓氏的模样
可是有一天他们告诉我
我可以不用努力了
我可以做我自己了
可他们忘了今天是看不到星星的

他笑着
递给她一块落着黑板灰的糖果

你知道冬天过后是春天吗

我听说我们去不到三二年的春

这是我的愿望

但 但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

你知道那代表着什么吗

是人们仍在相信和寻找美好如初的事物

你觉得找得到吗

爱和恨永远都在

她像是什么都没有回答

那你觉得我是因爱还是因恨呢

他握住她手 将糖果赠与她

我知道无论爱恨 先生都愿为此孤注一掷

你答对了 你也愿意为此孤注一掷吗

二.尾声

我们在三一年的冬里
浪费了一枚百岁孤独的硬币

我们期待硬币的两面分离
正面在手背上 反面在掌心里

我们期待冬天过去春天来
我们期待可爱的事物

我们期待有一天
我们可以不用孤注一掷

我们想与她们一起
或追寻三二年春的新鲜事物
或与三一年冬并肩而行

无论哪种选择
不是像硬币的正反面一样么

那么再见
亲爱的三二年春
愿你花开得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