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七月十五  中元节
一年里为数不多的上坟日子
大伯早班开工  堂哥工作难以抽身
便只有我和父亲一同前往

黑色袋子装上两家纸钱
一大瓶水 一把铁锹
换上旧衣服 骑上摩托车
趁着天还没热 早些出发

坟地位置偏僻 人烟稀少 紧挨着玉米地
听父亲说 这地方当初也找人算过
位置不能说上佳 但至少可以说没有什么忌讳

去坟地得一路走着小道
近些年走得人越来越少
路也被盖过膝盖的杂草所淹没
摩托车在土坷垃上晃晃悠悠
下车 停在一旁 
越过一大片玉米地
左右巡望 才能找到坟地

玉米实在长得旺盛 
直站在爷爷奶奶的坟前
不留出个人蹲下的空隙
坟头的树长得也飞快
周边的杂草
竟比坟头还高

找根棍 坟前画个圈
圈要大点 中间划个十字
父亲去给后面的老爷爷老奶奶烧些纸钱
我蹲在坟前 把一捆捆的天价冥币
纸超市 纸金元宝 摞在圈里
满满一小堆 

爷爷奶奶的坟 是要最后上的
烧的纸钱也要是最多的
跪在地上 跪在土上 寻求着地下的联系
打火机点火 我们开始了不算盛大的典礼

“爹娘 来使钱了啊 ”
我也忙跟着 爷爷奶奶来使钱了啊
吐字不清 近似于呢喃

火势渐旺 烧得人睁不开眼睛
火是眼泪的助兴
直让父亲痛哭流涕

在家中 父亲从未哭过
又或从未让我见过

失业 还贷 一个中年男子的困境
爷爷奶奶的坟前 父亲变得年轻
重回孩子当年
只顾倾诉 宣泄心中的委屈

纸钱烧为灰烬 火灭 倒水
父亲重回常态
磕四个头 铲些杂草
拿铁锹给坟头添些新土
坟就算上完了

回家的路上 父亲总要谈起旧事
谈起旧事 总要谈起旧人
谈起旧人 总要谈及生肖
谈及家族变迁
谈及英年早逝
谈及煤矿下窑
谈及白手起家
都是些谈不够的事 谈不完的人
旧事重提
过往都浸在风里

这些年 村子里越来越荒
坟都荒了 没些生气
求学的求学 打工的打工
搬迁的搬迁 走的走 散的散
但至少 到上坟的日子
路上人影还是比往常多的
过往的打声招呼
“去上坟啊？”“才上完回来”
上坟倒给村子添了些生气

毕竟
坟在 家总是要回的
坟在 故事总是有人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