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年痴呆症
作者：何兆轮

打不开生锈的话匣子
舌头懒倦。一块挡路的绊脚石
伫立原地许久
不知道天黑的秘密
有时
扎着红绳的钥匙
攥得死死，却偏爱捉迷藏
来回转了几圈，直到不小心松开手
惊喜又一次掉在地上

忘了吃药，习以为常
三钱盅粘满灰
相悖医生的诊断——体内
严重缺一瓶廉价的酒
咽过黄连的苦
如今都滤成尿里的糖
小脑萎缩
颤巍巍的枝干
摇晃，渐渐干瘪的核桃
如黄昏落日

不再与孩子们盼过年
灯笼挂得再高，身子骨也越来越矮
头顶空旷如也
脸颊沟壑纵横交错
囤满寒露和霜降
两鬓稀疏，数不清
白花花的雪茬子
抖落了
将近一个世纪，只等最后一刻
万物消融
一泡屎成为肥料

春天里
田野涌动风和雨的潮汐
尖尖麦苗破土而立，像刚露出水面的鱼
父亲瞅了一眼
然后低下头
似乎想起七秒前的前世
2024.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