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南下的绿皮火车上

那一年大年刚过，冰挂还咬着屋檐不放
拖着万向轮的行囊，把自己拖出家门
一格车窗，便闪过一个小小的村庄
站台上，手里的香烟只燃了一半
便匆匆告别一座陌生的城市
没有来得及互相拍一下肩膀
铁轮又开始飞转，一嘴嘴啃在钢轨的接缝
滚滚向南，脚步铿锵

慢车又在一个小站徐徐停下啦
一片竹竿树枝，紧追着没有停稳的车窗
竿头挂满咸蛋花生和烤红薯
树枝疙疙疤疤，仿佛老茧，仿佛冻疮
嫩声嫩气的吆喝、踮起双脚的仰望
于是让人觉得有点饿
转身摸了一把行李架上的布袋
煮熟的鸡蛋土豆已经又冷又硬
摸到一颗颗铁石心肠

▲大棚车厢，一个人和一群黄牛

一盏马灯左摇右晃，夹一只
边角磨得发白的公文包
一个人，和一群黄牛
呆在绿皮火车的大棚车厢
黄牛们的嘴巴都不小，把几根谷草
磨来磨去，从最左边一直磨到
最右边，磨出一股股好大的口气
我们鼓着双眼，默默对望之后
我抽我的烟，它们蹭它们的痒

呛人的煤烟与寒风拼命挤进窗缝
牛粪淡淡的味道
让人隐约想起山冈上青草的芳香
哐哐当当中没有睡意
车窗外一片白雪茫茫

▲定时开过村边的绿皮火车

绿皮火车是稀客又是常客
定时开过村边
每天下午必定有一趟
火车开来的时候，鸡不飞狗不叫
太阳懒洋洋地斜照在山冈上

村子很小，小得不配有一个车站
但是绿皮火车开来的时候总是很客气
汽笛从村头一直响到村尾
一路哐哐当当像个老货郎
挑水的老汉忍不住放慢了脚步
一对木桶的水便跟着晃荡
城里下乡来玩的孩子们站成一排
朝着绿皮火车欢呼雀跃
像看稀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