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届六十六岁
身患帕金森疾病的张力——
热心为恩师八十华诞祝寿
他精心梳理了寿宴的所有细节
他代表全班同学发言
发言稿一再修改，直到临上场前那一刻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在喜庆的寿宴上居然会失态

寿宴正在按既定流程有序运行
他不慌不忙地准备登场致辞了

一篇用文火精心熬制了
几十年的祝词
一杯窖藏经年的陈酿美酒——
点燃了老寿星的情绪，在下一秒即将爆发开怀大笑之际
他却抢先在上一秒哭了起来
他把现场的每一个人都惊呆了
他自己也惊呆了

他是一个一贯风趣幽默的人
他退休后，以超强的毅力
在与帕金森作持久抗战的间隙，笔耕不辍——
他在不足七年的时光中，先后
公开出版了《旅英拾趣》《居家诗趣》《闲情逸趣》
即将出版《落笔成趣》…
这样一个有趣的人竟然会在如此庄重严肃的场合失态
熟悉他的人都不敢相信这一幕
他自己竟然也不相信

他胸有成竹地看着稿子
他声情并茂地读着稿子，突然——他的视野在不知不觉中渐
渐模糊起来，稿子上的
文字变成了一个个有血有肉的鲜活生命跳动起来
他的眼前幻化出从前的若干
场景
他陷入了无边的回忆——
他想起了上山下乡的艰苦岁月
他想起了张铁生交白卷，知识越多越反动的年代
他想起了强加在父亲头上的
莫须有的历史问题
他想起了四十六年前的那场
高考
他想起了因所谓的“政审”
不过关而与心爱的重点大学失之交臂
眼泪夺眶而出…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晴，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几十年的风风雨雨，坎坎坷坷
他把眼泪咽进了肚子里
他把哭声丟失在了行走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