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即使走过万里,也要寻到你的踪迹。——《童屿悠乡》题记”
“希望长着羽毛,栖在童境深处;你的一句期待,将照亮整个旅程。——《白鸟之影》题记”
《旅梦人》系列吟梦诗,记录遥远的旅途前方,旅者与偶人在彼世各地旅行的故事。该系列第六章:童屿悠乡+第二部序章:白鸟之影(新月:荒漠绿洲 缺月:童梦之潺 弦月:夕暮悠乡 凸月:含梦初别 盈月:纯白之影 满月:归去来兮)
顺着通道两人向前走去
直到穿过一面暮色的光墙
光幕背后的地表草甸稀疏
方圆数十里一片荒凉
轻拍偶人的肩膀
那是旅人在思索:
“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他说
“不要放弃,不要放弃”
“相信我们能够成功抵达”
夕阳紧贴着天际渐渐西下
不觉间周围的色彩愈加昏暗
越往前走草茎越飘忽不定
逐渐露出表面干裸的沙地
吾之天性的偶人啊
愿你能在此途中展露决心
你将前行于漫长的沙海间
去达成意志下期许的约定
松散的大地啊风儿呼啸
城墙在扬沙间朦胧忽现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高墙下的通道轰然合拢
偶人颤抖着抱紧旅者的手
“就连最后的退路也消失了”他轻呼
“无需担心,不用害怕”
“就让我们携手前往远方”
红阳终归是沉入大地
两人也随之来到沙漠边境
黑夜之内有星子在闪烁
光点之下有人影在前行
偶人紧紧依靠在旅者身旁
一步一步相随着前往远方
往后沙海在低风的拂衬下
无尽的沙尘悄悄聚拢壮大
缕缕星光啊斑斓而晶莹
在漆黑的夜里轻落飞扬
点点沙土啊粗糙而平实
却又撑起这逸散的满幕流光
仰望夜幕的降临
那是旅人在遥想:
“今夜,竟有这样的良景”他说
“欣然行吧,欣然行吧”
“纵然沙漠也有它的色彩”
亏得星子闪烁着点亮夜空
黯淡的沙海有了少许荧光
凭借着这挥洒下的无数光辉
很快便发现掩埋的古道石迹
一块块碎石散落在沙海之中
为接下来的旅途指引了方向
可还未等偶人欢呼雀跃
新的危机悄然逼近身后
旅者猛地回过头随即大惊先色
“快避险,沙暴来了”他大喊
偶人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
当即被旅者迎头按倒在地
铺天盖地的沙尘呼啸而至
旅者抱紧砖石以锁住身向
直到风声在地表消失殆尽
两人才从掩沙里探出脑袋
由于弥漫的沙尘遮蔽了天空
闪烁的星子因此失去了流光
受沙暴惊吓的偶人迈不动腿
温柔的旅者啊将其背在肩上
没了映光的道路迷糊而艰险
旅者只得借助感觉慢慢前行
好在绿洲的位置并不算远
疲惫的两人决定在此休息
气喘吁吁的身影奔跑着前进
刚走进绿洲旅者就累倒在地
将肩上的偶人轻放下绿地
解开风衣盖在偶人的身上
忆起刚才的一幕
那是旅人在叹息:
“是啊,这危险依旧存在”他说
“也没什么,也没什么”
“哪怕涉险但也无法避免”
空气中残存的沙尘的浪涛
刺激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旅者四下环顾周围的绿地
发现周围除草甸外再无生机
身旁的偶人在来时便已睡下
刚才的疲惫令他沉沉的呼吸
这下子旅者也不再多想
轻卧草里而后闭目休息
许久过后偶人突然惊醒
抬头依旧如墨汁般漆黑
身上仍盖着旅者的风衣
可旅者却何时不见踪影
“旅人,旅行者,你在哪里”
偶人惊慌地四下呼喊
但是没有一个人回应他
唯有风沙呜呜地号叫着
当几乎将整片绿地搜寻无觅
偶人忽觉再找不到旅者踪迹
巨大的恐惧令他跪倒在地
就那样趴在地上小声哭泣
突然绿洲外的一处泛起光晕
如同抓住寸草般他跑向那里
在离光源越来越近之后
他惊奇地注视此刻景象
奇异的光河在草间弯蜒流淌
球状的荧流漂浮在水波之上
但饱受着旅者失踪的偶人
正犹豫着要不要踏入此地
回想曾经的记忆
那是旅人在肯定:
“去吧,你一定能找到我”他说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
“我会在此找回你的身影”
偶人闭上眼睛只身跃下
却发现此河中并非实水
像水一样的荧流浮于河床
互相推挤着潺潺流向远方
偶人在河床底站不住脚
被荧流推挤着狼狈向前
偶人总觉得荧球内有些奇异
但这种情况下他也没有留意
直到荧球的移动速度变缓
偶人在河床底慢慢往前走
借助几颗游离出的光团
终于看清那光中的生灵
那像是一群蜷缩的蝌蚪
摆动着小尾巴奋力向前
一团团水泡啊荧荧交措
多股荧流在此点亮河谷
在荧流的指引下越走越宽广
直到在盛满荷的圆池旁停下
数千光团与石壁轻巧碰撞
叮叮咚咚奏响空灵的乐章
但偶人已无心欣赏乐曲
他站在花池边找寻线索
忽地背后被莫名撞了一下
偶人失足跌落进池水之中
一阵眩晕后偶人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晴朗的天空
身旁的草垛上放在一只手
手的主人端坐在偶人的身前
一路往日的呼唤
旅人在光里微笑:
“快起来,太阳都晒到头顶…”
还未等到旅者把话说完
偶人一把扑进旅者怀中
晨阳已自地平线缓缓升起
偶人坐于绿地向旅者讲述
正当谈到黑暗中涌动的荧河
旅者挥手示意来到绿洲边际
“这应该就是你去到的地方”
旅者指向眼前的沙地
一条古老的河道久驻于此
大半早已掩没在沙海之中
(旅人颂)
“童梦之潺,旅者必经之地”
“昔日神地,如今已为陈迹”
“风蚀沙浸,隐入茫茫沙地”
“千寻万寻,怎已无人前去”
“旧乡追忆,先民修筑绿际”
“国历更替,世世守护此地”
“人退沙进,历经代代生息”
“千载万载,沙尘掩没生机”
“悲兮忧兮,先民何时归去”
(两人背靠着坐在草地上)
“旅人啊,我们旅行多久了”
“少则数月,多则半载”
“你会一直陪着表演者吗”
“我会尽力,我会尽力”
“那么,你今晚要陪我睡”
“……”
“并且还请继续这场寻光之旅”
“我们要一起去往光明的未来”
好在绿洲附近很少有大风
旅者想待风小后再次前进
一直等到日落夜幕降临
偶人贴紧旅者在旁休息
小心地护着偶人
旅人在夜中遥望
“光明…未来吗”旅人小声嘀咕
他看了看身旁睡熟的偶人
眼中闪过一抹难言的忧伤
偶人再没有遇见奇异的荧潺
旅者也收拾行装已再次启程
他们顺着遗迹继续南行
并再一次找到古道废墟
他们一边沿石迹加快前进
一边避开沿途的风大沙地
就这样接连步行了三个日夜
两人抵达沙漠里另一处奇景
当大漠里棕黄沙块渐渐浮现
眼前呈现出这片深黄的戈壁
大片大片岩柱群在此间矗立
如同迷宫般交措处自成天地
古道石迹只延伸至戈壁边际
但旅者认为这许是必经之地
就在两人迈开步伐准备前进
一股风沙又在身后呼啸扬起
这晴朗的天空下本应风平浪静
谁曾料想沙暴再一次席卷大地
旅者拉过偶人的手跑进石林
戈壁将沙暴的脚步阻挡在外
面临沙暴威胁的两人慌不择路
在看不到边际的石林迷失方向
在不知绕过多少个转角之后
两人终于找到一条像样的路
一条完整的古道坐落在此地
镂花印证修善与岁月的冲刷
能在沙流的侵蚀下屹立不倒
想必现住民就在这古道前方
踩着精修的石路
旅人在风中招手:
“走吧, 要在日落前赶到住处”
说罢便牵过偶人的手
牵着偶人走向路尽头
古道尽头俨然是另一幅景象
让走近的两人当即愣在原地
一座座屋舍阡陌坐落于小丘
一片片草甸纵横铺陈于屋间
童屿的乡民很快发现了两人
对此他们纷纷予以热情招待
偶人被孩子们拉去了花房
旅者则被大人们带往乡舍
推开屋门传出来的阵阵清香
瞬间一路上的疲惫一扫而光
偶人躺在百花簇拥的窗檐边上
一边休息一边遥望旅者的方向
旅者下意识望向远处的花房
脚边犹豫心中余意复杂
他没有回应乡人递来的被毯
转身向着乡外默默离去
红阳已在窗外斜空渐渐西下
偶人仍未等来旅者推开屋门
他懒洋洋地询问先前的乡人
却得知旅者早半时辰便已离去
偶人一路焦急地向村外跑去
一边追问路人一边喘气追逐
直到一堵城墙挡住了去路
偶人攀上瞭望台朝远处眺望
偶人一眼便发现远处小小的身影
心中顿时有些许恶作剧的欣喜
“旅人,我下来咯,快来接我”
偶人笑嘻嘻地向那身影做出示意
细沙吹动衣襟
那个身影却没有动
“…为什么…你不接住我吗”
偶人失神地愣在原地
突然,一个不好的预感浮现在脑海
“你难道…要将我丢在这里”
“为什么…你明明答应过我”
偶人愤怒地在城墙上大吼
旅者抬头望向城墙上的身影
忽然,他缓缓开口:
“孩子,你应该留在这里”
“为什么,你不要我了吗”
“你该回去了,你会有新的生活;”
“而我,只是个旅人而已”
“那我们的旅行呢”
“结束了”
“我不要”偶人号啕大哭
“你明明答应过我,要一直…一直…”
“一直进行这场旅途”偶人哽咽着
“…你…没发现吗”旅人忽然转移话题
“发现什么”
“你的身体…”旅人轻笑
“我的身体…”偶人惊讶地看着自己
伸出的手臂,已不再是咯吱作响的木偶手臂
而是…而是人的手臂!
他成为了一个人!
望着城墙上手忙脚乱的男孩
旅人呵呵一笑,转身要走
“等一下”一声大喝,旅人再次停下脚步
“我要用什么才能留住你”男孩问
“你是留不住我的,孩子”旅人说,
“旅人是不会在同一个地方久留的”
“那我呢,难道我不是旅人吗”
“你是自由的,孩子”旅人说,
“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可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男孩再也坚持不住,泪水倾泻而出
旅人沉默了
天地间,仿佛忽然没了声音…
许久,旅人再次开口:
“如果你想来找我,若你还想再见到我”
“你就在三个昼夜等分之后再来找我”
“届时,你应有足够的能力找到我”
说完,旅人转身离去
“等着我,我会去找你”
“直到寻到你的踪迹为止”
“哪怕…要为此走过万里”
他向天际呼喊,泪水夺眶而出
旅人没有回应,独自前往天际
霞光和晚风为他送行
旅梦人的故事迎来新的开始
旅者独自一人缓缓走向远方
呆愣一段时间男孩跪倒在地
泪水不断往下流止不住哭泣
夕阳无言地顺着地平线西下
周围的景象愈发昏暗而迷离
忽然,他转过身,倾身倾去
大声呼喊远处那个小小的身影
“我要去哪里才能找到你”他问
“向西走吧,你会找到我的踪迹”
这是旅人最后一次给他回应
随后,他便失去了踪迹
(半年后)
男孩一如既往在土地上耕作
除草耕地再把草料送进牛棚
大湖里的水源啊清澈见底
灌溉完甚至可以直接饮取
他要一直在这块地辛勤耕作
直到太阳西下才能就地休息
看着这些靠自己长出的麦苗
他又隐约回想起那时的情景
(半年前)
正当男孩从城墙返回地面
他遇到一路赶来的乡民们
大伙儿都纷纷给予热情欢迎
可他半信半疑迟迟不敢放心
他们将此地唤作大漠的净土
朝暮作息一切显得井然有序
望见乡民们个个满面高兴
这才安心在此地劳作耕耘
(时间回到现在)
红阳已经渐渐沉入地底
男孩收拾工具准备回屋休息
他每日昼时耕作夜时休息
他觉得这一切美好而憧憬
纯洁的孩童啊,虽然保持本性
但他似乎没有察觉到这里的问题
村子外的事情及何故来此地
为何现在的他没有一点记忆
晚风清冷地拂过男孩的衣角
他坐在一堆工具上遥望远处
一团月光在云层里不断攀升
男孩无意望向屋后的小树林
就在这时,
小树林里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
“ ……”“快过来…我在这里…”
男孩被这个声音吓得不轻
没人知道小树林里是否有幽灵
但在好奇心下他扔进了小树林
带着疑惑男孩在树林里搜寻
却意外发现藏在林中的秘密
一片清蓝的湖平卧在林圈里
湖里的他遨游在荧荧的夜空里
苍蓝的月光从云隙倾泼而下
整个湖面都盛满了缎缎柔光
待光芒随时间而渐渐淡去
令男孩震惊的却不只是月光
湖里的男孩身旁出现一个阴影
就那样静静地立于男孩的相邻
男孩猛地回过头看向侧边
然而身旁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男孩又低头望向湖面
倒影明显表示身旁有一个阴影
心中的恐惧感愈加强烈
男孩头也不回向树林外跑去
(男孩被吓跑了)
男孩自树林中仓皇逃出
气喘吁吁地看着愈显昏暗的小树林
可当男孩回忆起那湖中的倒影
眼泪又不自觉地顺着脸颊流下
纯洁的孩童啊,快点想起来吧
那个曾经带着你欣然前行的身影
如今,如时
你真正的亲人又在哪里
晴天无疑是孩子的最佳娱乐时间
男孩刚下地就被拉去一起游戏
孩子们忽然提出要去小树林探险
但因昨夜的事男孩犹豫是否前去
“你知道吗?”最大的孩子说
“传说,当林中镜湖盛满月光时”
“湖面能映出最思念亲人的倒影”
正说着,小伙伴们来到树林中部
这里仅有一片湿润的洼地
平卧在树林中心仰望阳光
“什么嘛,真没趣”孩子们离开了
那句话却在男孩脑海中挥之不去
今夜,男孩重回了小树林
月光如水,涌溢湖床
“你是我最思念的亲人吗?”
男孩对着水中的阴影大声问
空气,像露水凝入土中一般安静
阴影不语,男孩就去触碰那阴影
伸手碰触湖面的瞬间
男孩脑海中闪过一些不寻常的记忆
黑色的、凋敝的、破败的舞台下
一个小木偶在等待着
等待着…什么人…有一个人来接他
那个人…是谁?
眼泪…再一次流下,滑落脸颊
“滴答”“滴答”滚进身下的湖水
融入泪珠的湖,像是受到呼唤
淡蓝的雾散开。湖中的阴影啊,
在月光下显得越来越清晰
戴着高帽、披着风衣的男人站在他身旁
帽檐遮住面孔,看不清眼睛
但似乎…很温柔…温柔地想要抱住他
男孩试图抱住他,但扑了个空
“扑通”一声
弄湿了自己…
从林中出来的他,失去了往日的笑容
因他知道…那个身影…再也回不来了
大人们,为让他重获笑容,想尽办法
孩子们很奇怪,问他为何悲伤
一个老人注意到了他
头发斑白,面容苍老
长长的胡须顺着脸颊垂到地上
老人问他:“孩子,你有未了的心愿吗”
“我看到了…湖中的身影…我想见他”
“孩子,容我想想”老人静坐沉思
(老人注视着他)
“那么,他是这里孩子中的一个吗”
“不是,不是”男孩把头摇成波浪鼓
“那么,他是这村子里的人吗”
“不是,不是”波浪鼓还在摇
“那么,应该就是那个人了”老人想
望着男孩,老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站起身,仿佛下了决心,对男孩说:
“孩子,你若真想知晓那个人的事”
“你就在今夕的村南单独来找我”
“若你后悔,不能赴约”
“从此我将拒答有关他的任何信息”
说完,老人转身离去
男孩闷闷不乐地独自回去
忽然他望见村中心的花房
曾经的他总害怕靠近花房
总感觉那里有不愿提起的记忆
现在啊男孩推开房门
花房内景唤醒尘封的记忆
曾经的他,似乎在这里,等待着什么人
“果然,这里也有那个人的痕迹”
他躺倒在流光的窗檐边
静静地睡在花的摇篮里
红阳即将穿过西边的彤云
晚霞下老人在村口等待着
老人见四下无人,转身要走
一个匆匆的身影已向他奔去
见到老人,男孩追问那个人的下落
“孩子,我确实见过那个人”老人即答
“那么他现在…”
“但是,我无法告诉你他在哪里”
“为什么”
“因为他是旅人,孩子”老人叹了口气
“旅人是不会长时间停留在某地的”
“也许,他已离开大漠,去了更远的地方”
“总之,你是找不到他的”
“可我就是要找到他”男孩焦急地说
“你一定有什么办法的,对吗”
老人陷入沉思
许久,老人突然开口:
“为什么,你如此渴望着要找到他”
“忘掉他吧,这里将会是你的归宿”
“这里是童屿悠乡,童真汇聚之地”
“也是每过一天,”
“就会忘记上一天事情的遗忘之地”
“再有半载,”
“你将彻底洗去这段不愉快的记忆”
“忘掉曾经的事,在这里好好生活吧”
“不对”男孩打断老人的话
“忘记他,我便再也见不到真正的亲人”
“忘记曾经,我也不再是从前的我了”
“即使…即使硬让我扔掉回忆”
“这里也终究不是我的归宿”
望着愣在原地的老人,男孩再次发问:
“你一定有办法让我找到他,对不对”
(老人从惊讶中回过神来)
“孩子,无论什么代价,你都要找到他吗”
“当然”男孩斩钉截铁地说
“很好”老人赞许道,脸颊上胡须微微抖动
“从这个村口出发,一直向南走”
“不出明晚,你会找到一座古老的城墟”
“城墟?”男孩惊呼
“对,它名叫记忆之城”
“顾名思义,就是存放记忆的地方”
“去那里,找到看守你记忆的记忆精灵”
“并且告诉它,你要成为旅人”
“我要成为旅人?”男孩问
“在这里你可找不到他”老人摆摆手,
“但你能在往日的旅途中碰到他也说不定”
“……”男孩似乎很开心
“考虑好了就出发吧”
正说着,老人递给孩童两样东西
——一个本子和一支笔
“一旦启程,你便不能入睡”
“否则你将彻底忘记所有的记忆”
“在这之间,若你实在想睡”
“你也要用这本子记录下你所有的记忆”
“既然这里不是你的归宿,那便去吧”
说完,老人转身离去
向老人告别后男孩独自前往南方
村子在身后越来越小至消失不见
没过多久,
那个缥渺的声音又一次在耳边响起
“为什么,留在这里不好吗”(小声喃咕)
“我要去找他,留在他身边”
“可你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这不是我的愿望,我的愿望是…是…”
“那么,就去实现你的愿望——”
“成为旅人吧”
这是那个声音的最后一句话
至此,一场考验开始了…
夕阳沉入地底,夜幕再次降临
星儿伴着前行的孩童以慰藉
男孩不敢入眠,持续他的步伐
即便没有一人陪伴着他前行
男孩忽然停下,注视手中水镜
老人说湖水与镜湖同等效力
只要这镜湖之水仍携带在身边
往后的路途也不见得有多孤寂
男孩在无人的沙漠中穿行
厚大的掌茎提供水与充饥
正午的阳光维持它的炽热
依旧不能阻挡他的步伐前进
如若不能坚持,就看看那镜面
水中身影依旧跟随在身旁
“等着我,我会找到你”孩童注视着镜面
他再一次,启程了
当夕阳有一天释放所有的光华
满天空都能映出那绚烂的云霞
云霞留念着她那彤亮的衣裙
与天上地下分享那彩色的光芒
久注满天的霞光
那是男孩在歌唱:
“赤红之泽,眠海之洋”
“暏光泼洒下的愿景”
“歌颂垂暮的夕阳”
夕阳即将落入地底之际
男孩终于抵达那城青之壁
城墙年久失修,石裂生隙
但它被精灵们守护和管理
纵然百姓移迁,城垒废弃
也不会因此而被卷入沙地
男孩登上城墙,眺望景象
这里俨然是睡莲的海洋
莲花与莲叶在水中或坐或立
莲茎莲苞风息形成华美乐章
夕阳完全隐没,夜幕降临
莲城的石缝里涌出大量荧火精灵
这时,一个庄严的声音从远处响起:
“我是守护此地的精灵之王”
“你擅闯我的领地有何贵干”
“请您将记忆还给我”男孩说
“呵呵,很少有人会来此索要记忆”
“不知是谁指使你来到此地?”
(男孩不语)
“哈哈,真是个有趣的小鬼”
“这样吧,你陪我玩个游戏”
“赢了我,我就给你记忆”
“若你输了,你得把偷走的记忆都还回来”
“很简单,找出司掌你记忆的记忆精灵”
“现在,游戏开始”
说完,精灵们托起男孩放进城内
接着便四散离去
男孩奋力追赶着荧火精灵
但很快就被累得气喘吁吁
这会儿刚要抓住一只荧火精灵
马上就被身后的精灵撞倒在地
精灵不过游刃有余地玩着游戏
唯独男孩一边追还要节省体力
废弃的楼阁间碎石遍地
满城的莲池是最重要的生机
他爬上一座倾倒的屋顶
发现荧群大部分朝一个方向飞去
他想要去那个方向一探究竟
却被一道巨大的鸿沟隔断去路
这时荧群忽然朝反方向飞走
他只好放弃此想法去追精灵
时间还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他四处追赶精灵却毫无意义
男孩忽然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
他下意识取出随身带着的水镜
镜中的身影竟一点点变糊变淡
几乎又变回最早出现的阴影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所惊吓
精灵朝他扑来,他急忙躲避
不巧,又被精灵撞倒在地
倒地的那一刻,身影又失去一点色彩
“不…不要…求求你们”
“不要夺走我最后的一点记忆”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男孩被精灵追赶,边哭边大叫着
直到被赶到一座坍塌的楼阁里
他被逼到外侧的走廊边缘
荧团不断自阁下往上聚集
“吱咔”“吱咔”楼中传来碎裂声
男孩…快要被逼入绝境了
荧流已经漫进他所在的楼层
就在荧流迫不及待要包围他时
外廊地板崩裂
男孩的身体向下坠去
他掉进了这个四面陡壁的陷潭
身体落在碎石上,受了很重的伤
潭壁尖锐陡峭,无法向上攀爬
潭的对岸,有几只荧团停在那里
跨越这些台状的大莲花就能过去
“要…快点…过去才行”他是虚弱地喃道
他用尽全身力气走上那些莲花台
每走一步,他的视线就黯上一分
最终,筋疲力竭的他
栽倒在其中最大的莲花台里
已经……
结束了吗……
表演者没有完成交给他的任务
他最终或将再也无法见到旅行者
毕竟现在的他,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就这样在此…长眠吗
“……”
咦…是谁…
是谁在呼唤…
“……”
他坐起身来,发现自己变回木偶
周围一片黑暗
他不在莲城…
他…在哪…
黑暗中,
似乎有一道光…
“……”
有人,
在呼唤他…
(跟随声音,表演者来到亮光前)
是谁…是谁…
那个模糊的身影
牵着偶人的手的
那个模糊的身影…
是谁…是谁…
是谁在偶人耳边说话
紧紧依靠在偶人身边的
是谁在陪伴着偶人…
空气中嘈杂的沙沙声消失了
刚才还乱窜的荧火精灵
此刻,纷纷聚拢过来
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引
静静地、静静地,依靠在潭水边
风静无声…
(表演者绞尽脑汁地回想着)
停留高台前,
那是谁在歌唱?
“回家吧,回家吧”
“带我离开这个萧条的地方”
漫漫长路间,
那是谁在凝视?
“回家吧,回家吧”
“回到你该去的地方”
茫茫大漠间,
那是谁在招手?
“回家吧,回家吧”
“回到有亲人在的地方”
辗转田园里,
那是谁在彷徨?
“回家吧,回家吧”
“回到你我相伴的此方”
啊……是…是他
“哗哗”“哗哗”
荧团们仿佛受了什么刺激
纷纷躁动起来
其中一颗光团
从族群里飞出
直直钻进表演者的身体里
荧火精灵发出的光
比那抹光还要明亮,还要耀眼
火光驱散表演者周围的黑暗
冲破那尘封在记忆上的枷锁
一瞬间——
美好的记忆、悲伤的记忆、尘封的记忆
所有的记忆全都回想起来
浮现在脑海中
(精灵说)
现在,你记起他了吗?
旅人啊……
那个你,苦苦思念着的亲人啊
找到他,回到他身边吧
(精灵笑)
“嘻嘻…嘻嘻…”
看吧,这就是羁绊啊
——来自亲人的羁绊
无论以何种方式忘记
都能以奇迹继续延续下去
遗忘,
则亲情此消彼长
归愿,
则寻梦不负众望
(精灵说)
“那么,说出你的愿望吧”
莲潭外围的荧火精灵恢复平静
跟往日不同
他们像是齐齐注视潭水的中心
安静地聆听来自新继者的呼唤
万籁俱静间,
小旅行者缓缓开口:
希望长着羽毛
栖在童境深处
你的一句期待
便照亮整个旅程
(精灵说)
“那么,从今往后”
“你便也是旅人的一员了”
莲城上空的一声巨响
一道刺眼的白光划过夜空
光芒所遍及之处
无数洁白的羽毛飘扬落下
目睹这一切的童乡居民
只见得一只纯白的大鸟
张开双翼快速飞向远方
那只白鸟啊,
分明诉说着——
“回家吧”
“回到你所在的彼方”
……
直到穿过一面暮色的光墙
光幕背后的地表草甸稀疏
方圆数十里一片荒凉
轻拍偶人的肩膀
那是旅人在思索:
“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他说
“不要放弃,不要放弃”
“相信我们能够成功抵达”
夕阳紧贴着天际渐渐西下
不觉间周围的色彩愈加昏暗
越往前走草茎越飘忽不定
逐渐露出表面干裸的沙地
吾之天性的偶人啊
愿你能在此途中展露决心
你将前行于漫长的沙海间
去达成意志下期许的约定
松散的大地啊风儿呼啸
城墙在扬沙间朦胧忽现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高墙下的通道轰然合拢
偶人颤抖着抱紧旅者的手
“就连最后的退路也消失了”他轻呼
“无需担心,不用害怕”
“就让我们携手前往远方”
红阳终归是沉入大地
两人也随之来到沙漠边境
黑夜之内有星子在闪烁
光点之下有人影在前行
偶人紧紧依靠在旅者身旁
一步一步相随着前往远方
往后沙海在低风的拂衬下
无尽的沙尘悄悄聚拢壮大
缕缕星光啊斑斓而晶莹
在漆黑的夜里轻落飞扬
点点沙土啊粗糙而平实
却又撑起这逸散的满幕流光
仰望夜幕的降临
那是旅人在遥想:
“今夜,竟有这样的良景”他说
“欣然行吧,欣然行吧”
“纵然沙漠也有它的色彩”
亏得星子闪烁着点亮夜空
黯淡的沙海有了少许荧光
凭借着这挥洒下的无数光辉
很快便发现掩埋的古道石迹
一块块碎石散落在沙海之中
为接下来的旅途指引了方向
可还未等偶人欢呼雀跃
新的危机悄然逼近身后
旅者猛地回过头随即大惊先色
“快避险,沙暴来了”他大喊
偶人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
当即被旅者迎头按倒在地
铺天盖地的沙尘呼啸而至
旅者抱紧砖石以锁住身向
直到风声在地表消失殆尽
两人才从掩沙里探出脑袋
由于弥漫的沙尘遮蔽了天空
闪烁的星子因此失去了流光
受沙暴惊吓的偶人迈不动腿
温柔的旅者啊将其背在肩上
没了映光的道路迷糊而艰险
旅者只得借助感觉慢慢前行
好在绿洲的位置并不算远
疲惫的两人决定在此休息
气喘吁吁的身影奔跑着前进
刚走进绿洲旅者就累倒在地
将肩上的偶人轻放下绿地
解开风衣盖在偶人的身上
忆起刚才的一幕
那是旅人在叹息:
“是啊,这危险依旧存在”他说
“也没什么,也没什么”
“哪怕涉险但也无法避免”
空气中残存的沙尘的浪涛
刺激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旅者四下环顾周围的绿地
发现周围除草甸外再无生机
身旁的偶人在来时便已睡下
刚才的疲惫令他沉沉的呼吸
这下子旅者也不再多想
轻卧草里而后闭目休息
许久过后偶人突然惊醒
抬头依旧如墨汁般漆黑
身上仍盖着旅者的风衣
可旅者却何时不见踪影
“旅人,旅行者,你在哪里”
偶人惊慌地四下呼喊
但是没有一个人回应他
唯有风沙呜呜地号叫着
当几乎将整片绿地搜寻无觅
偶人忽觉再找不到旅者踪迹
巨大的恐惧令他跪倒在地
就那样趴在地上小声哭泣
突然绿洲外的一处泛起光晕
如同抓住寸草般他跑向那里
在离光源越来越近之后
他惊奇地注视此刻景象
奇异的光河在草间弯蜒流淌
球状的荧流漂浮在水波之上
但饱受着旅者失踪的偶人
正犹豫着要不要踏入此地
回想曾经的记忆
那是旅人在肯定:
“去吧,你一定能找到我”他说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
“我会在此找回你的身影”
偶人闭上眼睛只身跃下
却发现此河中并非实水
像水一样的荧流浮于河床
互相推挤着潺潺流向远方
偶人在河床底站不住脚
被荧流推挤着狼狈向前
偶人总觉得荧球内有些奇异
但这种情况下他也没有留意
直到荧球的移动速度变缓
偶人在河床底慢慢往前走
借助几颗游离出的光团
终于看清那光中的生灵
那像是一群蜷缩的蝌蚪
摆动着小尾巴奋力向前
一团团水泡啊荧荧交措
多股荧流在此点亮河谷
在荧流的指引下越走越宽广
直到在盛满荷的圆池旁停下
数千光团与石壁轻巧碰撞
叮叮咚咚奏响空灵的乐章
但偶人已无心欣赏乐曲
他站在花池边找寻线索
忽地背后被莫名撞了一下
偶人失足跌落进池水之中
一阵眩晕后偶人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晴朗的天空
身旁的草垛上放在一只手
手的主人端坐在偶人的身前
一路往日的呼唤
旅人在光里微笑:
“快起来,太阳都晒到头顶…”
还未等到旅者把话说完
偶人一把扑进旅者怀中
晨阳已自地平线缓缓升起
偶人坐于绿地向旅者讲述
正当谈到黑暗中涌动的荧河
旅者挥手示意来到绿洲边际
“这应该就是你去到的地方”
旅者指向眼前的沙地
一条古老的河道久驻于此
大半早已掩没在沙海之中
(旅人颂)
“童梦之潺,旅者必经之地”
“昔日神地,如今已为陈迹”
“风蚀沙浸,隐入茫茫沙地”
“千寻万寻,怎已无人前去”
“旧乡追忆,先民修筑绿际”
“国历更替,世世守护此地”
“人退沙进,历经代代生息”
“千载万载,沙尘掩没生机”
“悲兮忧兮,先民何时归去”
(两人背靠着坐在草地上)
“旅人啊,我们旅行多久了”
“少则数月,多则半载”
“你会一直陪着表演者吗”
“我会尽力,我会尽力”
“那么,你今晚要陪我睡”
“……”
“并且还请继续这场寻光之旅”
“我们要一起去往光明的未来”
好在绿洲附近很少有大风
旅者想待风小后再次前进
一直等到日落夜幕降临
偶人贴紧旅者在旁休息
小心地护着偶人
旅人在夜中遥望
“光明…未来吗”旅人小声嘀咕
他看了看身旁睡熟的偶人
眼中闪过一抹难言的忧伤
偶人再没有遇见奇异的荧潺
旅者也收拾行装已再次启程
他们顺着遗迹继续南行
并再一次找到古道废墟
他们一边沿石迹加快前进
一边避开沿途的风大沙地
就这样接连步行了三个日夜
两人抵达沙漠里另一处奇景
当大漠里棕黄沙块渐渐浮现
眼前呈现出这片深黄的戈壁
大片大片岩柱群在此间矗立
如同迷宫般交措处自成天地
古道石迹只延伸至戈壁边际
但旅者认为这许是必经之地
就在两人迈开步伐准备前进
一股风沙又在身后呼啸扬起
这晴朗的天空下本应风平浪静
谁曾料想沙暴再一次席卷大地
旅者拉过偶人的手跑进石林
戈壁将沙暴的脚步阻挡在外
面临沙暴威胁的两人慌不择路
在看不到边际的石林迷失方向
在不知绕过多少个转角之后
两人终于找到一条像样的路
一条完整的古道坐落在此地
镂花印证修善与岁月的冲刷
能在沙流的侵蚀下屹立不倒
想必现住民就在这古道前方
踩着精修的石路
旅人在风中招手:
“走吧, 要在日落前赶到住处”
说罢便牵过偶人的手
牵着偶人走向路尽头
古道尽头俨然是另一幅景象
让走近的两人当即愣在原地
一座座屋舍阡陌坐落于小丘
一片片草甸纵横铺陈于屋间
童屿的乡民很快发现了两人
对此他们纷纷予以热情招待
偶人被孩子们拉去了花房
旅者则被大人们带往乡舍
推开屋门传出来的阵阵清香
瞬间一路上的疲惫一扫而光
偶人躺在百花簇拥的窗檐边上
一边休息一边遥望旅者的方向
旅者下意识望向远处的花房
脚边犹豫心中余意复杂
他没有回应乡人递来的被毯
转身向着乡外默默离去
红阳已在窗外斜空渐渐西下
偶人仍未等来旅者推开屋门
他懒洋洋地询问先前的乡人
却得知旅者早半时辰便已离去
偶人一路焦急地向村外跑去
一边追问路人一边喘气追逐
直到一堵城墙挡住了去路
偶人攀上瞭望台朝远处眺望
偶人一眼便发现远处小小的身影
心中顿时有些许恶作剧的欣喜
“旅人,我下来咯,快来接我”
偶人笑嘻嘻地向那身影做出示意
细沙吹动衣襟
那个身影却没有动
“…为什么…你不接住我吗”
偶人失神地愣在原地
突然,一个不好的预感浮现在脑海
“你难道…要将我丢在这里”
“为什么…你明明答应过我”
偶人愤怒地在城墙上大吼
旅者抬头望向城墙上的身影
忽然,他缓缓开口:
“孩子,你应该留在这里”
“为什么,你不要我了吗”
“你该回去了,你会有新的生活;”
“而我,只是个旅人而已”
“那我们的旅行呢”
“结束了”
“我不要”偶人号啕大哭
“你明明答应过我,要一直…一直…”
“一直进行这场旅途”偶人哽咽着
“…你…没发现吗”旅人忽然转移话题
“发现什么”
“你的身体…”旅人轻笑
“我的身体…”偶人惊讶地看着自己
伸出的手臂,已不再是咯吱作响的木偶手臂
而是…而是人的手臂!
他成为了一个人!
望着城墙上手忙脚乱的男孩
旅人呵呵一笑,转身要走
“等一下”一声大喝,旅人再次停下脚步
“我要用什么才能留住你”男孩问
“你是留不住我的,孩子”旅人说,
“旅人是不会在同一个地方久留的”
“那我呢,难道我不是旅人吗”
“你是自由的,孩子”旅人说,
“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可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男孩再也坚持不住,泪水倾泻而出
旅人沉默了
天地间,仿佛忽然没了声音…
许久,旅人再次开口:
“如果你想来找我,若你还想再见到我”
“你就在三个昼夜等分之后再来找我”
“届时,你应有足够的能力找到我”
说完,旅人转身离去
“等着我,我会去找你”
“直到寻到你的踪迹为止”
“哪怕…要为此走过万里”
他向天际呼喊,泪水夺眶而出
旅人没有回应,独自前往天际
霞光和晚风为他送行
旅梦人的故事迎来新的开始
旅者独自一人缓缓走向远方
呆愣一段时间男孩跪倒在地
泪水不断往下流止不住哭泣
夕阳无言地顺着地平线西下
周围的景象愈发昏暗而迷离
忽然,他转过身,倾身倾去
大声呼喊远处那个小小的身影
“我要去哪里才能找到你”他问
“向西走吧,你会找到我的踪迹”
这是旅人最后一次给他回应
随后,他便失去了踪迹
(半年后)
男孩一如既往在土地上耕作
除草耕地再把草料送进牛棚
大湖里的水源啊清澈见底
灌溉完甚至可以直接饮取
他要一直在这块地辛勤耕作
直到太阳西下才能就地休息
看着这些靠自己长出的麦苗
他又隐约回想起那时的情景
(半年前)
正当男孩从城墙返回地面
他遇到一路赶来的乡民们
大伙儿都纷纷给予热情欢迎
可他半信半疑迟迟不敢放心
他们将此地唤作大漠的净土
朝暮作息一切显得井然有序
望见乡民们个个满面高兴
这才安心在此地劳作耕耘
(时间回到现在)
红阳已经渐渐沉入地底
男孩收拾工具准备回屋休息
他每日昼时耕作夜时休息
他觉得这一切美好而憧憬
纯洁的孩童啊,虽然保持本性
但他似乎没有察觉到这里的问题
村子外的事情及何故来此地
为何现在的他没有一点记忆
晚风清冷地拂过男孩的衣角
他坐在一堆工具上遥望远处
一团月光在云层里不断攀升
男孩无意望向屋后的小树林
就在这时,
小树林里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
“ ……”“快过来…我在这里…”
男孩被这个声音吓得不轻
没人知道小树林里是否有幽灵
但在好奇心下他扔进了小树林
带着疑惑男孩在树林里搜寻
却意外发现藏在林中的秘密
一片清蓝的湖平卧在林圈里
湖里的他遨游在荧荧的夜空里
苍蓝的月光从云隙倾泼而下
整个湖面都盛满了缎缎柔光
待光芒随时间而渐渐淡去
令男孩震惊的却不只是月光
湖里的男孩身旁出现一个阴影
就那样静静地立于男孩的相邻
男孩猛地回过头看向侧边
然而身旁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男孩又低头望向湖面
倒影明显表示身旁有一个阴影
心中的恐惧感愈加强烈
男孩头也不回向树林外跑去
(男孩被吓跑了)
男孩自树林中仓皇逃出
气喘吁吁地看着愈显昏暗的小树林
可当男孩回忆起那湖中的倒影
眼泪又不自觉地顺着脸颊流下
纯洁的孩童啊,快点想起来吧
那个曾经带着你欣然前行的身影
如今,如时
你真正的亲人又在哪里
晴天无疑是孩子的最佳娱乐时间
男孩刚下地就被拉去一起游戏
孩子们忽然提出要去小树林探险
但因昨夜的事男孩犹豫是否前去
“你知道吗?”最大的孩子说
“传说,当林中镜湖盛满月光时”
“湖面能映出最思念亲人的倒影”
正说着,小伙伴们来到树林中部
这里仅有一片湿润的洼地
平卧在树林中心仰望阳光
“什么嘛,真没趣”孩子们离开了
那句话却在男孩脑海中挥之不去
今夜,男孩重回了小树林
月光如水,涌溢湖床
“你是我最思念的亲人吗?”
男孩对着水中的阴影大声问
空气,像露水凝入土中一般安静
阴影不语,男孩就去触碰那阴影
伸手碰触湖面的瞬间
男孩脑海中闪过一些不寻常的记忆
黑色的、凋敝的、破败的舞台下
一个小木偶在等待着
等待着…什么人…有一个人来接他
那个人…是谁?
眼泪…再一次流下,滑落脸颊
“滴答”“滴答”滚进身下的湖水
融入泪珠的湖,像是受到呼唤
淡蓝的雾散开。湖中的阴影啊,
在月光下显得越来越清晰
戴着高帽、披着风衣的男人站在他身旁
帽檐遮住面孔,看不清眼睛
但似乎…很温柔…温柔地想要抱住他
男孩试图抱住他,但扑了个空
“扑通”一声
弄湿了自己…
从林中出来的他,失去了往日的笑容
因他知道…那个身影…再也回不来了
大人们,为让他重获笑容,想尽办法
孩子们很奇怪,问他为何悲伤
一个老人注意到了他
头发斑白,面容苍老
长长的胡须顺着脸颊垂到地上
老人问他:“孩子,你有未了的心愿吗”
“我看到了…湖中的身影…我想见他”
“孩子,容我想想”老人静坐沉思
(老人注视着他)
“那么,他是这里孩子中的一个吗”
“不是,不是”男孩把头摇成波浪鼓
“那么,他是这村子里的人吗”
“不是,不是”波浪鼓还在摇
“那么,应该就是那个人了”老人想
望着男孩,老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站起身,仿佛下了决心,对男孩说:
“孩子,你若真想知晓那个人的事”
“你就在今夕的村南单独来找我”
“若你后悔,不能赴约”
“从此我将拒答有关他的任何信息”
说完,老人转身离去
男孩闷闷不乐地独自回去
忽然他望见村中心的花房
曾经的他总害怕靠近花房
总感觉那里有不愿提起的记忆
现在啊男孩推开房门
花房内景唤醒尘封的记忆
曾经的他,似乎在这里,等待着什么人
“果然,这里也有那个人的痕迹”
他躺倒在流光的窗檐边
静静地睡在花的摇篮里
红阳即将穿过西边的彤云
晚霞下老人在村口等待着
老人见四下无人,转身要走
一个匆匆的身影已向他奔去
见到老人,男孩追问那个人的下落
“孩子,我确实见过那个人”老人即答
“那么他现在…”
“但是,我无法告诉你他在哪里”
“为什么”
“因为他是旅人,孩子”老人叹了口气
“旅人是不会长时间停留在某地的”
“也许,他已离开大漠,去了更远的地方”
“总之,你是找不到他的”
“可我就是要找到他”男孩焦急地说
“你一定有什么办法的,对吗”
老人陷入沉思
许久,老人突然开口:
“为什么,你如此渴望着要找到他”
“忘掉他吧,这里将会是你的归宿”
“这里是童屿悠乡,童真汇聚之地”
“也是每过一天,”
“就会忘记上一天事情的遗忘之地”
“再有半载,”
“你将彻底洗去这段不愉快的记忆”
“忘掉曾经的事,在这里好好生活吧”
“不对”男孩打断老人的话
“忘记他,我便再也见不到真正的亲人”
“忘记曾经,我也不再是从前的我了”
“即使…即使硬让我扔掉回忆”
“这里也终究不是我的归宿”
望着愣在原地的老人,男孩再次发问:
“你一定有办法让我找到他,对不对”
(老人从惊讶中回过神来)
“孩子,无论什么代价,你都要找到他吗”
“当然”男孩斩钉截铁地说
“很好”老人赞许道,脸颊上胡须微微抖动
“从这个村口出发,一直向南走”
“不出明晚,你会找到一座古老的城墟”
“城墟?”男孩惊呼
“对,它名叫记忆之城”
“顾名思义,就是存放记忆的地方”
“去那里,找到看守你记忆的记忆精灵”
“并且告诉它,你要成为旅人”
“我要成为旅人?”男孩问
“在这里你可找不到他”老人摆摆手,
“但你能在往日的旅途中碰到他也说不定”
“……”男孩似乎很开心
“考虑好了就出发吧”
正说着,老人递给孩童两样东西
——一个本子和一支笔
“一旦启程,你便不能入睡”
“否则你将彻底忘记所有的记忆”
“在这之间,若你实在想睡”
“你也要用这本子记录下你所有的记忆”
“既然这里不是你的归宿,那便去吧”
说完,老人转身离去
向老人告别后男孩独自前往南方
村子在身后越来越小至消失不见
没过多久,
那个缥渺的声音又一次在耳边响起
“为什么,留在这里不好吗”(小声喃咕)
“我要去找他,留在他身边”
“可你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这不是我的愿望,我的愿望是…是…”
“那么,就去实现你的愿望——”
“成为旅人吧”
这是那个声音的最后一句话
至此,一场考验开始了…
夕阳沉入地底,夜幕再次降临
星儿伴着前行的孩童以慰藉
男孩不敢入眠,持续他的步伐
即便没有一人陪伴着他前行
男孩忽然停下,注视手中水镜
老人说湖水与镜湖同等效力
只要这镜湖之水仍携带在身边
往后的路途也不见得有多孤寂
男孩在无人的沙漠中穿行
厚大的掌茎提供水与充饥
正午的阳光维持它的炽热
依旧不能阻挡他的步伐前进
如若不能坚持,就看看那镜面
水中身影依旧跟随在身旁
“等着我,我会找到你”孩童注视着镜面
他再一次,启程了
当夕阳有一天释放所有的光华
满天空都能映出那绚烂的云霞
云霞留念着她那彤亮的衣裙
与天上地下分享那彩色的光芒
久注满天的霞光
那是男孩在歌唱:
“赤红之泽,眠海之洋”
“暏光泼洒下的愿景”
“歌颂垂暮的夕阳”
夕阳即将落入地底之际
男孩终于抵达那城青之壁
城墙年久失修,石裂生隙
但它被精灵们守护和管理
纵然百姓移迁,城垒废弃
也不会因此而被卷入沙地
男孩登上城墙,眺望景象
这里俨然是睡莲的海洋
莲花与莲叶在水中或坐或立
莲茎莲苞风息形成华美乐章
夕阳完全隐没,夜幕降临
莲城的石缝里涌出大量荧火精灵
这时,一个庄严的声音从远处响起:
“我是守护此地的精灵之王”
“你擅闯我的领地有何贵干”
“请您将记忆还给我”男孩说
“呵呵,很少有人会来此索要记忆”
“不知是谁指使你来到此地?”
(男孩不语)
“哈哈,真是个有趣的小鬼”
“这样吧,你陪我玩个游戏”
“赢了我,我就给你记忆”
“若你输了,你得把偷走的记忆都还回来”
“很简单,找出司掌你记忆的记忆精灵”
“现在,游戏开始”
说完,精灵们托起男孩放进城内
接着便四散离去
男孩奋力追赶着荧火精灵
但很快就被累得气喘吁吁
这会儿刚要抓住一只荧火精灵
马上就被身后的精灵撞倒在地
精灵不过游刃有余地玩着游戏
唯独男孩一边追还要节省体力
废弃的楼阁间碎石遍地
满城的莲池是最重要的生机
他爬上一座倾倒的屋顶
发现荧群大部分朝一个方向飞去
他想要去那个方向一探究竟
却被一道巨大的鸿沟隔断去路
这时荧群忽然朝反方向飞走
他只好放弃此想法去追精灵
时间还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他四处追赶精灵却毫无意义
男孩忽然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
他下意识取出随身带着的水镜
镜中的身影竟一点点变糊变淡
几乎又变回最早出现的阴影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所惊吓
精灵朝他扑来,他急忙躲避
不巧,又被精灵撞倒在地
倒地的那一刻,身影又失去一点色彩
“不…不要…求求你们”
“不要夺走我最后的一点记忆”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男孩被精灵追赶,边哭边大叫着
直到被赶到一座坍塌的楼阁里
他被逼到外侧的走廊边缘
荧团不断自阁下往上聚集
“吱咔”“吱咔”楼中传来碎裂声
男孩…快要被逼入绝境了
荧流已经漫进他所在的楼层
就在荧流迫不及待要包围他时
外廊地板崩裂
男孩的身体向下坠去
他掉进了这个四面陡壁的陷潭
身体落在碎石上,受了很重的伤
潭壁尖锐陡峭,无法向上攀爬
潭的对岸,有几只荧团停在那里
跨越这些台状的大莲花就能过去
“要…快点…过去才行”他是虚弱地喃道
他用尽全身力气走上那些莲花台
每走一步,他的视线就黯上一分
最终,筋疲力竭的他
栽倒在其中最大的莲花台里
已经……
结束了吗……
表演者没有完成交给他的任务
他最终或将再也无法见到旅行者
毕竟现在的他,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就这样在此…长眠吗
“……”
咦…是谁…
是谁在呼唤…
“……”
他坐起身来,发现自己变回木偶
周围一片黑暗
他不在莲城…
他…在哪…
黑暗中,
似乎有一道光…
“……”
有人,
在呼唤他…
(跟随声音,表演者来到亮光前)
是谁…是谁…
那个模糊的身影
牵着偶人的手的
那个模糊的身影…
是谁…是谁…
是谁在偶人耳边说话
紧紧依靠在偶人身边的
是谁在陪伴着偶人…
空气中嘈杂的沙沙声消失了
刚才还乱窜的荧火精灵
此刻,纷纷聚拢过来
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引
静静地、静静地,依靠在潭水边
风静无声…
(表演者绞尽脑汁地回想着)
停留高台前,
那是谁在歌唱?
“回家吧,回家吧”
“带我离开这个萧条的地方”
漫漫长路间,
那是谁在凝视?
“回家吧,回家吧”
“回到你该去的地方”
茫茫大漠间,
那是谁在招手?
“回家吧,回家吧”
“回到有亲人在的地方”
辗转田园里,
那是谁在彷徨?
“回家吧,回家吧”
“回到你我相伴的此方”
啊……是…是他
“哗哗”“哗哗”
荧团们仿佛受了什么刺激
纷纷躁动起来
其中一颗光团
从族群里飞出
直直钻进表演者的身体里
荧火精灵发出的光
比那抹光还要明亮,还要耀眼
火光驱散表演者周围的黑暗
冲破那尘封在记忆上的枷锁
一瞬间——
美好的记忆、悲伤的记忆、尘封的记忆
所有的记忆全都回想起来
浮现在脑海中
(精灵说)
现在,你记起他了吗?
旅人啊……
那个你,苦苦思念着的亲人啊
找到他,回到他身边吧
(精灵笑)
“嘻嘻…嘻嘻…”
看吧,这就是羁绊啊
——来自亲人的羁绊
无论以何种方式忘记
都能以奇迹继续延续下去
遗忘,
则亲情此消彼长
归愿,
则寻梦不负众望
(精灵说)
“那么,说出你的愿望吧”
莲潭外围的荧火精灵恢复平静
跟往日不同
他们像是齐齐注视潭水的中心
安静地聆听来自新继者的呼唤
万籁俱静间,
小旅行者缓缓开口:
希望长着羽毛
栖在童境深处
你的一句期待
便照亮整个旅程
(精灵说)
“那么,从今往后”
“你便也是旅人的一员了”
莲城上空的一声巨响
一道刺眼的白光划过夜空
光芒所遍及之处
无数洁白的羽毛飘扬落下
目睹这一切的童乡居民
只见得一只纯白的大鸟
张开双翼快速飞向远方
那只白鸟啊,
分明诉说着——
“回家吧”
“回到你所在的彼方”
……
注释:
这是来自彼世的童话,旅者与偶人彼此依偎,去往世界各地旅行的故事。至此,《旅梦人》系列第一部:寻光之旅(结束);第二部:童心传颂(开启):旅人×白鸟。偶人化作白鸟,即将开启新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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