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都是那样子——

她不敢感冒，从来不敢；就是
不小心感冒了，她都必须
带着喷嚏、陪着疲倦
做事；她做的事啊，无法
逃避，如命运、似时间。

现在是冬天，大西北的冬天啊，总是特别的冷。

每天晚上，她都得起来三次，不，是四次，或许是
五次吧，他已经记不清了——
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信念？让她
能如此这般的坚持！

太阳升起来了，满世界的雾气弥漫。
高高在上的是大地，低低在下的是花草树木。
她又一次跳下了热炕头。
瘦小的身躯，哈欠连连、满眼血丝，仿佛
没有时间睡觉的奴隶。实际上
她真的是他的奴隶：
他总是发脾气——他说发脾气是病症，无法
控制——她总是笑脸相迎他的发脾气，还说
你要是能打我一巴掌，我就会开心到跳起来！

她帮他穿衣服、喂他吃饭——
早饭、午饭、晚饭，一勺一勺的
饭，他吃着都嫌烦，然而她
却从来不说烦，就是自己的饭碗结了冰，她
都不会说什么，只是问他有没有吃饱、想不想喝水……
一年四季、夜夜，她都给他洗脚，
她嘴上说夏天就不洗了吧，但到了夏天，她
又会说：“冬天泡脚人暖和，夏天泡脚有好处……”
到底有什么好处？她却说不上来。
——其实他明白，她已经成了习惯的奴隶！

她总是看着他的背影流泪，莫名其妙
流泪——所以他，总觉得自己是累赘，像一颗
老鼠屎。如果自己不存在，那会怎么样？
那将是她的剜心！况且，他也不甘心！

想想七年的岁月，七年能杀死爱情！
但七年，就是七十年，也杀不死她对他的情——
亲情！一种历久弥坚的感情，凌驾于老病生死之上……

没错！她就是我的妈妈，他就是现在的我。换位
思考：如果我好了，如果她老了，我能不能
像妈妈一样这么坚持着？我有些害怕！

她从来都是那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