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石头（外六首）
文／茅屋寒士

从晋末来的高僧竺道生双手合十：“一阐提也能成佛”
一千个鬼魂凝聚成的巨石大平台

生公洗了三天三夜。洗得天空发了白
下起雪来。洗得旁边池里的莲花都白了
洗得池中一块顽岩频频点头，也白了

我亦白头。我说：“千人石好像白了些”
“那是美颜。师尊，你到雨天来看看，我们浑身都在淌血”

注：苏州虎丘名胜，千人石，又名生公讲台。传说吴王夫差将其父阖闾安葬虎丘后，就命手下官兵将一千多民工全部杀死，鲜血把这块石头染成了红色。晋末南朝宋时高僧竺道生曾来此讲经


◆虎丘剑池


别有洞天是一轮圆月，里面横亘一道梁
我向同行的俞和谢朱夫妇拱手
“我到月亮桥上去”

桥面两个井洞，瞪着一双眼睛看我
眸子里一潭铁锈水。峭壁上的摩崖石刻
几个擘窠榜书——
“剑”抹得红红的，像吸饱了鲜血
更重了，更瘆了
簌簌落落地跳下，将池凿得更深了


◆青山寺


同剑影伉俪、沧浪一起踏青
大雄宝殿旁图书馆遇义工东山玉
吃茶。听他娓娓
——慧能，阳明
我座朝山脚山门方向
旗杆上红旗平展
山里的风闭关
我站起，注目，合十


◆望苏台


北寺塔的塔顶从目光尽头露出头来
我们互相遥望。点头
一匹巨幅绿色绸缎波涛汹涌
三个唐人和两个宋人踏浪过来
他们朝我拱手作揖，我习惯伸手去握
握了个空气。我转身跟他们走
他们拐进五贤堂里，跑到
墙上刻着韦应物、刘禹锡、白居易和王禹偶、苏轼的画像里
衣袂还飘动呢


◆虎丘塔


你说这座山若虎踞
我说不是，这尊塔才是树立的虎

你说是东方的比萨
我说不是，因为我也站不直了

我来就是找个石墩坐坐，喘口气
感受坐在老虎盘牙上的滋味

你说这里是云岩寺遗址，是柱础石
我说不是，因为我的盘牙刚刚也掉了


◆自闭症


叶赫那拉氏给祖宗打下的家业
下一剂猛药
用本朝的威武八旗和金钟罩铁布衫做引子
君臣佐使，组一贴刀枪不入大方
去袪净外邪


◆张家界


大峡谷。玻璃或是某种暗示
比如天门，比如悬崖上的栈道

索罗斯的大手，真的会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那年，紫金花绽放
水泥钢筋长起来的大峡谷，空空荡荡
导游手往上指——
“看呀！我们的哥哥就是从那里去了天堂。”

楼那么高
窗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