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的是那个像影子的人，

狗叫他心跳，风吹他站不稳，

贫穷的是那个半死不活的家伙，

伸手向影子乞求评委会怜悯。”
                         ——曼德尔施塔姆

一
它  震颤  呼啸着  拉扯  捅破

穿过  五月阴郁冷湿的风

赫里内勒多 上校

听见马孔多的骤雨  钻进  烈风呼啸的空洞

汽笛声生长成扭曲的刹车痕迹

那里寄宿着 蹦跳 欢腾 不伤人的 旧日幽灵

他们发出孩童一般的声音

他们发出离别痛哭的声音

二
你认出这是五月漫长 漫长的白昼

戌时  赤红火球  不舍地告别天幕

它点燃地平线上的马鞭草田  尘雾  升腾

苍白 无力 漠然地催人缅怀往年的溽暑

无夏之年 长冬里

汤加腾起的火山灰 恒河沙数

帮助了一个 不懂得托梦之术的逝者

将其以热泪写下的诅咒和祝福

寄去遥远的不知何处

三
人们的呐喊在霓虹光柱上爆破 闪烁

迷醉的光线在积水中腾挪

十年 二十年的景致  并无二致

和那些比记忆中佝偻的 拥有奇异屋顶的大楼

一同蜷缩在工地的某个角落

“四月足够用墨水来痛哭”

五月墨水不够用来痛哭

一只流浪猫  叼着  一只死去的鸟

她贴近斑驳的墙壁  

躲进斑驳的灯影

走进斑驳的旧时光景

四
五月  无名氏先生的受难日

请让  飘飞的法桐毛絮

扎进我的肌肤  挠红我的双目

将我钉入  不息的不朽的风声的心绪

拥抱我 拥抱我 歇斯底里的南直隶暴雨

无伞的淋雨的忧伤的乔迁者

取出你那啜泣血泪的心脏

将它埋进一抔温润的泥浆

五
黄昏时分  骑车磨剪人  发出锈蚀的吆喝声

此刻  夏风如是沸腾着  也不胜寒冷

我闻到  根本闻不到的荼蘼花香

我听到  饥渴 扰攘 五月翻滚 挣扎 沉寂于无声的疯狂

囚者痛哭着躬身  桎梏与镣铐相撞

于是那流泪故去的热土也听见一声心碎的闷响

今夜  乔迁之人最后一次回望故乡  自此无处归还

碑亭巷的落日坠向地平线  以不可挽回的速度  锯断我的水杉

六
从这里开始  白昼 坍圮

这里  水泥森林的扩展林窗之下  一撮石碑青砖的灌木里

这里  鲜有高朋满座  却不乏放浪和恣意

我们在卖场中心以物易物  各自提出价码

贞操与烈酒还有淡巴菰的香气

泪水让凝滞的  固态的风  又咸又湿

意识不断缩小  变成一摊油膏  变成葡萄  不比一粒麦芽大多少

我们亢奋地咳喘 吐息 抽出灵魂中的 辟谷化作的 液体恶魔

她灼热而又灼热 燎起工人影院的灯火

手持此火  我们将赴 乌有之国

七
树木疯长着  那里  树木疯长着

寂寞疯长着  那里  寂寞疯长着

把砂糖撒在鹅卵石上  让盛夏灼热的风  把它们翻炒得酥香

让主开出特许  让孤独的人永远孤独

今夜有人  要醉倚国父陵墓边的参天林木

在头陀岭上  听乔迁者在风中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