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痛饮一杯苹果酒
趁着醉意踏上旅途
看见纤夫在河道上歌唱
看见又一艘货船从西方满载而归
水手在清扫甲板的红漆
盘算着下次又能运多少黑砖
我的小舟出了河口
在海的升腾中摇曳
浪的咆哮好似河马发情的低吼
泡沫的游荡好似琴声的漂流
将我带去神秘的异乡
我看那夕阳渐渐西沉
晚霞的荣光在风中招摇
塞壬的歌声侵占我的耳道
令我不禁抓紧船沿
我想把我捆住却没有皮带
我想纵情歌唱却无所引吭
只得握紧手里的酒瓶
生怕它会洒出一星半点
我看黑墨洇住了白日
将它一点一点蚕食殆尽——
化作弯月与星辰在夜色中弥漫
渐渐舞起瑰丽的彩练
自己在其中恣睢穿梭
我倾听夜的低吟
趁兴抚摸那飘荡的银河
扯下几缕塞入口中
看它在我的小腹放闪
不改前尘的辉煌与傲慢
太阳也是被夜色吃了吗
发觉自己不能完全消化便又吐出来
下一次再吞掉聚拢不久的太阳
我不愿思考
只觉头脑昏沉
趁着酒劲我上了路
我伸手指向远方的鱼群
鲨鱼在吞食那夜的青黛
白鲸在依凭着夜色与星辰嬉戏
剑鱼们将寒锋直指远方
说那海中的孤岛是巨大的海龟
蝠鲼将尾端的利刃调转
嘲笑着剑鱼的无知
说那明明是海中沉睡的巨像
自己的族群有着这般传说
章鱼喧闹着肆意游荡
隐藏的利牙已然决定狩猎
却还为猎物而争论不休
我想辨出那棘鱼、鲱鱼与沙丁鱼
却只觉头脑昏沉有如窒息
小舟颠簸好似风中的孤鸟
不觉握紧手里的酒瓶
生怕它会洒出一星半点
待到风平浪静回过思绪
才发觉身旁缱绻的鱼群一哄而散
透过漩涡我看见海洋的领主
在漩涡中蜷缩着的利维坦
海洋的无言大抵是它的命令
我一阵恐慌
不觉握紧船桨与酒瓶
片刻的对峙后我听见了哭泣
正如初次远航的水手撞见海难无助的哀怨
比塞壬的歌声还要凄婉
远方的孤岛似乎活动了身躯
我却无法辨别是海龟还是巨像
我枕在船沿望着星空
脑里灌入它的幽怨
身躯被夜色淹没
心中想着他的亲眷——
云层里的席兹是否也在悲哀
沙海里的贝希摩斯是否也这般无助
我不愿思考
只觉头脑昏沉
趁着醉意我上了路
小舟在夜色中行驶
我啜饮夜色的乳汁
吞下碧绿天穹的一角
拿着星光的诗篇歌唱
蓦地，无边的混沌有了一道亮白的界线
夜将太阳吐出
凭借后劲将自己推开
分崩离析的光聚拢在一起
仍如前一日那般耀眼
海的青黛染上一片金黄
浪的狂热和潮汛的节奏
都染上了浊酒的热烈和琴声的辽阔
我看那白光撕碎了紫色的夜
如白鸽般升腾欢悦
知晓又是新的一天
我的醉意渐渐消散
却留心中一股无名的哀怨
我看那了无群星的
仓穹长满了瑞雪般的百合
又痛饮下一杯苹果酒
倒头睡入颤栗的甲板
期待着金色的大海将我唤醒
再看那晚霞的招摇
再就着远方空中的青荇下酒
痛饮夜的青黛和紫色漫长的寒凝
在夜色的伴奏下谱首新诗
我将酒瓶灌得酩酊
夜色将我灌得昏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