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热得要命，没有一丝风
中午放学我和两个同学一道走
又热又渴，来到白浪河边
那时候，河水不算清澈却是干净
两岸没有造纸、纸箱厂，只有
杨柳树和捧着脸盆的洗衣人
我们三个彼此看了眼，会心一笑
在树下脱光衣服用书包压住
踩着鹅卵石一起冲进河水
清凉啊！泼水、扎猛子、打滚
商量好距离、规则，比赛游泳
捉拇指粗的小鱼苗和透明小虾
最后在河岸边晾干擦净，穿衣回家
太阳晒在身上，说不出的温暖受用

下午，老师神情严肃地走进教室
他说，有人报告班里男生去河中游泳
懂事的站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我们仨都不说话，心想不承认能如何
教室里就这样安静了一阵子，老师说
不怕你嘴硬，所有男生都给我站起来
然后，他走到每个男生身后
用长长的尾指指甲去刮每个男生耳后
我们仨刮下了一撮黑泥，留下一条白道
老师不偏不倚，每人踹了一脚
罚我们在教室外站了整整一个下午

爸爸在病床上向我讲述了这段故事
说的时候眉飞色舞，皱纹里闪着光泽
六十三岁的他仿佛回到了十岁左右的年纪
屋里闪烁的不是日光灯管而是当天阳光
小时的玩伴好像正站在他的床边
看着他挥舞的埋着针头的手臂
爸爸累了，停下来喝口我倒的水
扭头看一眼隔壁床的胰腺癌病人
两腮塌陷的他张着口不说话
他的爱人在床边用机器榨香菜汁
据说，这是一个很管用的偏方
香菜的味道弥漫整间八号病房

转眼，爸爸离开我们已经八年多了
今年夏天热得要命，没有一丝风
我站在西郊宾馆游泳馆前台打电话
儿子，办张卡吧，比单次买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