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茶事（组诗）
                文/吴绍楼

               采茶去
土家幺妹背着竹篓踏着脚下的露水
采茶去。远山在黛色的天幕下
是一个比天空更沉重的轮廓
远山一眼望去不远
沿着寨道沿着弯弯曲曲的山径
走过去却很远。此时朝霞还没起床
鸟儿还在朦胧中，幺妹在山里
走出一路的寂静与寂寞
露水掉到地上的声音显得
非常的清脆，像一首晨曲
幺妹背上的竹篓今天已经是
第二次进山了，山里的风能闻到
竹篓里留下来昨天的清香
竹篓不是很大，但能装得下
土家族整整一个春天的希望
茶叶是有机的，近乎于野生的一般
幺妹从家里院子那扇饱经风霜的
木门到第一棵茶树，一来一去
需要整整四个小时。所以
幺妹一天只能采一次茶叶
现在幺妹正行走在上山的路上
等到满载而归时，夕阳会
非常温暖地送她回家

               采茶中
朝霞升起来了幺妹的眼睛里
满是红光。幺妹不敢直视
红霞满天，那颜色亮得耀眼
幺妹眯细着眼睛越发显得清纯
且可爱。幺妹的年纪应该是
读大学的年纪。茶山就在眼前
鸟儿已经活跃在茶树低矮的
枝杈与叶片间，偶然掠过
队列整齐的茶树一路高歌猛进
窜向天空。幺妹开始采茶
露珠在她的指间跳跃
好几首与采茶有关的歌
一首接着一首在幺妹心中流淌
幺妹甚至从湘西一下子
跳到浙江，想起了杭州的采茶舞曲
哥哥呀，你上畈下畈勤插秧
妹妹呀，你东山西山采茶忙
幺妹情不自禁地哼唱起来
太阳越升越高，温度踩着太阳的
脚后跟亦步亦趋
幺妹心情愉悦地擦了把
细细密密渗出额头的汗水
把土家族的希望一朵一朵地
采下来，藏进心间

               品茶时
去幺妹家品茶是事先不知道的
这突如其来的解渴像幸福，来得
太突然了。春已走完了自己的旅程
幺妹已完成了往返茶山的任务
现在幺妹是寨子里的导游
寨子很古老，我们在寨子里
看上下五千年的演出
我们在古老的历史里沉沉浮浮
我们在土家族的风土人情中
左盼右顾，那些听不懂的歌词
让我们手足无措
咣当一声锣响，音乐与歌声
戛然而止。祠堂外的鸟开始了
能让我们听懂的歌唱
穿过寨道的熙攘，穿过一支
又一支的游客队伍，我们走进了
幺妹的家。幺妹唱了一曲
今天是个好日子，那火辣辣的
歌声让幺妹越发像个辣妹子
此时，茶叶在杯中
开始舒展碧绿的身姿
那轻歌曼舞中透出的香味
开始弥漫，在我们心头萦绕

               希望茶
幺妹的茶，虽然品相不好
但香气浓郁回味甘冽口感不错
我们带着齿颊留香
看幺妹纤纤玉指在茶叶袋子中
游走。幺妹身后堆着许多袋子茶
有自家的，有族人的
品茶是到土家族旅游的
一项活动内容，寨子里安排的
茶确实是好茶，土生土长的
有机的，就像土家族
千千万万的幺妹，朴实淳厚
幺妹说你们来自龙井，来自白茶
千里迢迢，那是一种缘份
茶是一种脱贫的希望
茶叶走出大山，走出土家
眼前是一条金光闪闪的
共富大道。此时，此刻
土家茶歌从远处飘来
喝你六口茶呀问你六句话
眼前这个妹子（噻）今年有多大
你喝茶就喝茶呀那来这多话
眼前这个妹子（噻）今年一十八
歌声中，幺妹拿出珍藏的莓茶
茶香四溢似酒

               古树茶
我们被一根红绳拦在寨子外
用石块垒起来的寨门古拙而结实
尕蒙尕捏擦擦啊
磨发阿阿丢喂
毕兹卡捏不错哇
迎客的歌声在阳光中缠绕
拦门迎客酒在土陶碗中
香气四溢。我滴酒不沾
接过一碗浓酽似酒的古树茶
我们在爽朗的笑声中妥协
树上的喜鹊叫了 
土家的贵客到了 
打起镏子请进来 
放起鞭炮迎进来
踩着幸福的鼓点我们被簇拥着
穿过寨门，迎客舞已经翩跹
肢体语言的欢快令人愉悦
我们走进寨子走进土家族的
风土人情。酽酽的茶还在回味中
飘香，我们在土家族的历史中
穿梭如一条来自远方的鱼
在幺妹把酒换成茶的变通中
我独自醉倒在一棵
古茶树下良久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