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南针（长篇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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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为远行做好了一切准备：鞋子、窗外无限的风光，还有指向你的指南针。
你一直离我很近我却始终都不知道，我没有从风中接收到爱的讯息。
我一直思念着你，就对春天视而不见——你就在灿烂的花朵中向我点头，我却把你向生命发出的邀请，遗落在泥土中的落英上。
我一直在计算哪天最适合出发：你的房门正为远行的人儿打开，你的台阶还正空着，还没有坐满了人，我要把我的水瓶与干粮献于你的台阶上。
在你的世界，有一种宏大的声音把天幕笼罩：这里的宇宙最深沉，这里的星辰只为爱发光，这里，我们的黑夜永不坠落到地上。

这里能容下翅膀最有力的雄鹰，它飞到最高处却从那里俯冲向大地，最高的天空并没有比长在矮处的树林更适合筑一个鸟巢
我寻找着你，在世界的尽头向你张开我的怀抱——这里无限广阔，我的生命之神，你用万物繁复的形象书写信笺。你的信拆开了，我却始终没有读完。
我把它放入胸口的口袋里，当我抚摸着它时，我的心就变成了良田，它响应着你的召唤，夜夜和着风儿激动个不停，宇宙之主啊，你的真理将从那儿发出嫩芽。

寻找你就是你赐予我的劳役，与你相会哪怕只有一个瞬间，那么请在——第一个六天里就让我们相认，而最后的一天用来离别：在一个星期里，我们就晓得了生活全部的滋味。没有最后的那一天，你在我的心里就不会完满圆润，你依靠我的回忆获得了一个圆，那也是你最终的形象。

2
我终于踏出了这步：它一脚就踩在你的心上。这心跳是最美的伴奏，我尽情享受——这鼓点。
我必努力跟上它的节奏，不使我的脚步落下一个拍子。
因为渴望见到你，我的心就生出了翅膀，音乐的潮汐将缓缓拍打着我心灵的岸堤，而真理的力爪必撕开黑夜的天幕，我的鸟儿在我感觉的空间中飞翔！
而我的爱欲也不肯停止，我可该要这天空永不消失：只为了使这爱更孤绝。
最无常的云啊，它飞得再久远，也会在我的心头收拢了翅膀，搭一个鸟巢。爱人啊，你转身也没用——再响的鼓也会收起鼓槌，它停下来时，我还会企盼四周有它残余的声音。

3
我每天只需想你一次，我就可以醉一整天。你的每一个芳踪，都像是我面前的一长排酒杯。
即使从第一杯喝起，即使在每一个酒窖前追逐过葡萄的香气，和葡萄叶一起在风中跳过舞。
亲爱的人儿，那最后的一杯，才醉人。清风啊，不要藏起来吧，和我的爱人说话，和他说话，他掌握着爱的全部秘密。
他从出生起就背负着它，他的双手勉强从下面托着整个世界——它过于巨大，他的膝盖为此弯曲，他成为爱的主人。

4
一次轻柔地谈话就足以为我完成受洗，把自己交到你的手上——风儿啊，你是淘洗我的那双手，你淘洗我就令我洁白馥郁。我的爱人，你也总能找到新盆子用，只要在你的爱中，我就是满足的。
即使，你的身下只有渴求的眼——当你俯身下来时：
——这里是掩埋我的坟墓！请允许我亲吻你的布袍，在我死前，向此神做最后的告解。
——为了这无数的诗篇，我不眠不休。啊，当我死时，大地塌陷，死亡赠予我永久的生息，你是我最后的宠爱之物。
我瞌上眼睑时，心爱的人儿，我的目光触到你的头顶。我叫它山脉、日月、和日月笼罩下的生长。
——克瑞斯，我要以此名呼唤你，只有当此名遍布大地时，你才是万物之法。
——从一物到另一物，你是永恒者。

5
那使我如此不同的，是你的名字，从它成为我的秘密的那一刻起，我就坐在了我的心面前。
我浑身颤抖着对他说：拿去吧，把我的一切。因为从这一刻起，我已是无情无义的人，除了爱，我不知有别的恩宠。
风儿啊，即使这样，我听过的话儿也属你说的最柔软。为了淹没我，你让山谷开满了无名的小花。
我不多采，我只采像我的那一朵。

6
我生的不美，却一样渴望获得自由，为此，我向博大的天空跪了下来。
眼睛因此更渴望——高处才能看见的地方，双足因此更想——站起来走路。装了太多东西的口袋总会破，我一生都在拣别人丢下的东西，最后有什么挡在了我面前。
我一伸手，啊，我摸到了死神。
他在我身旁一直保持了沉默。

7
可是，我还有一首诗没完成。我的玫瑰园还等着我去关门，我来这里翘望，只是为了看一眼你还在不在。
瞧啊，夜晚的人们围着篝火在跳舞——他们围绕着我的心，我心上的火苗就摇动不止……我对你说：你来，我从边缘开始了解你。
我将在生命的中心等你，克瑞斯，无论你来时，你是父亲、爱人，亦或是：儿子！
为此我安排着我的生活，我不怕辛劳。

8
赞美吧，手捧着我们的稻谷，像爱你自己，为它们寻找四季的歌唱。我们的心为了这些音符去流浪。它们解放了我们时，又把我们牢牢地锁在另一个牢笼里。
只有你的牢笼是我永远的家，我的上帝，你用慈爱做了金色的栅栏，我抚摸时我探触到了你的心，可我却要抛弃它，迷失的时候我只向往风暴。
现在我不关心别的，我只关心这个。可哪里是我的出路呢？在峡谷中遭遇的，不仅仅是河流，还有纷沓在一起的脚印，一个踩着另一个，我的眼睛迷乱了。
我们遍寻着什么，是因为我们还不认识它。

9
有人在窗前呼唤过我，我却始终只记得他的背影，他和他眼前的风景在时代的飞逝中倒向后方：
记住，这是秋收的时刻——他说时已倒下。
我在他身后，在一切人的世界里。我披着道德的尸衣，我爱它时，是因为它为我遮挡私处；我恨它时，是因为为了拽住它，我的手再不能去握着别的东西。

10
看到这一切：我们的脸儿也红了，我们的手脚羞得没处放，无论温和的风，还是凌厉的风都能把我们塑造。
用它的口舌，用它的刻刀，反复雕刻我们。
他转过头来，啊，他已如我的模样。

他也有了与我一样的东西：衣褶与不能转动的眼、不能开合的口
他问我：那期许的自由何时到来？

11
我的旅程，就这样开始了，在每一次指向你时开始：下一个是村庄，下一个是河流，再下一个，将会是迎接你的车站。
曾有三个男人登上了此趟列车——他们一个比一个来的早，一个比一个去的更晚，他们走时，什么也没有留下。
我在不同的隔间与他们相遇：当我是未来之母时，当我是他人房舍时，当我是埋人之土时。
而他们的面目要模糊得多，我转身得太快，这让我看不清他们。

12
还能有什么比我的心儿飞翔得更快，当我头枕着大地时，它在有你的地方，啾啁婉转。
我照顾过它，我也听过它的歌儿——不要总生活在梦一般的爱中吧，我的朋友，当你失去了迎接风暴的勇气后，你的翅膀就已经被折断，但被接好的骨头比原来更有力量。
我们生着两只耳朵，我们便听到两边的声音，两种声音左右流转，呵，我们的世界旋转着从这里漂流到远方。
我们也生着两只眼睛，我们却只能看见一个交合后的世界。“抓住它”，克瑞斯喊到——“揉挤它，迫使它尖叫”
看，它从我们的指缝里流出来啦。啊，我们死了，生命还在！
从那漩涡里跳出来吧，不要爱那死者的国度。我将在岸边等你，我跟着你唱——你打着拍子，我死前再跟你和一遍

13
我就在这里走着，只要我的足下是埋人的土地，我的爱便在这里永生。我像病了一样，我发着高烧，现在，只有泪水能把我浇灭。不要让我尝到这苦吧，我爱那浸泡——在诗中，我爱那河流，我便不停地说起了疯话
我丢了一只鞋，我便终生寻找着另一只，现在我想知道：亲爱的人儿，你可正坐在黑暗中思念我——这些由你创造的生命因何而存在呢？这问题不仅困惑了我们，也困住了你。

14
我接住这些的时候，我希望你知道我为你努力过了，好像我迈入这生死的门槛里，只是为了称量我爱你的心有多重——我是不是该把你的一起称一下？
只是这样做究竟是为了满足谁？看这一地的花儿吧，它们在爱的神庙中，爱人——和爱别人。哦，把这脸儿描画得更鲜艳些。克瑞斯，你的名在果实中日益丰盈。
你手捧花朵时，花朵也会瞬间开放——因为它们都爱你，爱生命的荣耀！

15
我生气时，我也会说：那有什么用！——谁不如此？克瑞斯，我只想在更早的时刻获悉：一切生老病死，都不高于你的意志。
这让我轻松：在露水能打湿了你的鞋时，你就来，为了能尝到这流光溢彩的苦汁。
像一个牧羊人，驱赶着受伤的人来，把他们圈入爱的羊圈——生命可曾按它们主人帐篷的大小，把它们分入不同的羊圈？
不要把我当成魔鬼吧，尽管我看起来很像：我可是按照上帝的旨意，逐一握住乞求爱的手。我努力不发脾气，因为，摸到现在，我都还没有遇到一双——想要给我爱的手。

16
我不想离你太远——我喊你时，你能听见就行。像我的鞋带，我低头时，我就能系紧它。
只有鞋不磨脚，才能走更远的路。如果我不能像夏天的树叶捧着鲜花，我如何能从秋天的叶子中结出硕果？只有从自我的泥潭中站起来了，我才能受到你的恩宠：我受了指引，我的树冠就沉甸甸，我也不再四处碰壁。
可我现在还是自私的人，我只想要你站在我这边——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17
若是你难以做出回答，我将退守在关起的门后。唉，因我不再怀抱希望，这城便成了一座死城。
可为什么我心中的火总是不灭呢？失败关闭了一扇门后必打开另一扇门，我的爱人，只要我一息尚存，我必日日遥望着同一颗启明星，它会在黎明的天空，照亮所有将死之人的眼睛。

18
离弃了你，死人活人都是飘萍，世界仿佛陷入淤泥里，一切只剩下死寂。
是生命，我的爱，让我的目光头一次深入到了大地中，在那儿我看见了植物生根的力量
它们是泥土的血管，但是罪恶也往往和它们有一样的面貌和发展的规律，可是我们对罪恶却只愿意掐去它的果，而不愿意拔掉它的根。
克瑞斯，我离开了你时，我就是热爱在泥巴中钻营的泥鳅，在爱中，我被泥蒙了眼睛。
于是我的心呼唤着，诗歌中的诗歌——来吧，如果可以，你便当我是过河的石子，在这上面跳跃吧，这里所有的词语，都将是你脚下的莲花。
你从这条石径走向生命的深处，一阵清风，就把这个世界涤荡干净了。
……

19
你说话时，你就是这这林间的第一股清泉，它流过哪里，哪里的土地将焕发出新的生机。
你歌咏时，冰川流出溪流，你的歌声抵达思想的边际，因为对你的热爱，我们的眼睛喜欢向外张望。
但你也是危险的，当我们仿若海鸟所追逐的冰川下的小虾，我们的翅膀有时候也会被生命的热度带落下来的碎石击伤。
你飞翔时，所有的星辰都将为这光明静默。噢，因你使乌云跟于你身后，那雨水也将浇灌，一切渴望爱的土地

20
我在所有人困倦时醒着，在所有人醒着时睡去。可是，众王之王，当你在我身边阅读我的诗歌时，我却失去了灵魂——啊，多么轻浮啊，我欢乐的心。
它已在神坛上，和着祭司的诵读，弹奏起神与亡灵的爱乐——他一页页翻着乐谱，我一夜夜在睡梦中老去。
你可还能在腐叶中，用风儿的气息——把我围剿？我主，嫩笋节节破土，只要我一诚不灭，我就绝不躲藏。

21
你可能如太阳一样，承受我的生命，看我在骄阳中流淌。你阅读此诗时，你能否就是天空中滚滚雷动的火球？
在你的烈火中燃烧，克瑞斯，生命的欢笑就会被金色的麦浪传送很远。
“把你的手给我，我就给你人间最美的诗句”，克瑞斯，我渴望你对我许下如此诺言。
那么，我不止给你我的手，我还给你，把我分裂为黑暗与光明的爱。我全部给你，连从焚尸炉中扬出的美善和丑恶，以及把我的双脚扭曲在一起的风暴。
我都给你。即使我为此爱获罪——“判她终生监禁，在她的诗中”，如果这是上帝的旨意，就请把这座监狱修得更高更牢固些吧，不要使外面的人能进来，我愿意把我绑在这黑暗中的铁链，永不被拯救我的人砸断。

22
你在我们中间行走，变换着不同的面孔，你不在最强者那儿，而在最弱者身上显示爱的力量，你也阅尽了亡灵的案宗，你因我们受了刑。现在，我坐在你的身旁，把你受刑的脚给我看：我必用清水洗你的脚，用薄荷涂抹你的伤口，我的生命受了这感动，就变成了你脚边的一株劲草。
让我的种子获得自由吧：为了使我跨过生与死最后的沟壑！
为了使你在荣耀的烈焰中，可以随着四季的节奏舞动：现在你向每一个歌者，索要他最后的谢幕，那是我为你演唱的咏叹调。
你可要成为万物的仲裁者：在戒律中体味无限，在光芒中破除黑暗？
让你成为，可以得到休息的人吧：现在爱我，在你又一次离开我前。

23
我始终乘坐在时光列车上，从没有中途下车。在不停地往返于我与非我之中，我终于从别人的脸上认清了自己，但我也接近了死亡。车辆徐徐进站，为了使我不迷路，我希望有人会来接我，克瑞斯，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我一生都被生命的意义不停地追赶，如果我偏离真理的轨道，我就会掉入伪善的深渊。
我的路上到处布满陷进，我以为摆脱了这一个，却又掉入了另一个。为此，我被摔得粉碎，可是，就连我的骨头，我的血液，在我死后，还是在这土地上被化为肥料。
它们落入草中，它们就是草丛竖起的旗帜；
它们落入河流，它们就是河流浇灌出的田野；
它们落入沙漠，它们就是沙漠簇拥着的白骨。
它们落入你的手掌，它们就是上帝的废墟——你说：“活”，一个新的地球，就在你的宣告中诞生！


24
我醒着时，我才发现自己需要一个，可以送给我光明的人。哦，太阳，它既给了我们一双渴慕它的眼睛，也给了我们一个，永远在躲避它的影子。
那么，你又怎么能指望，你能拥有全部的我？

25
如果，我要向你告别，就得赶来先与你相见。我默念一遍你的名字，我就会为爱的池塘多倾注一分雨水。噢，当我来到你的门前时，我还没有敲门，春风便为我打开了你的门。
如果我称你为我的海洋，那么，一道生命的波纹，就将由你来泛起：在你的骄傲和卑微之间，时代的荣光也为你往复不息。
你对尘世的爱，把我置于此地，像把一艘小船置于风暴的中心——当我被击打为碎片后，你可会为一个全新的我，赐予一个小小的水湾？克瑞斯，在失败中我才学会了敬畏生命。

26
在夜晚的长廊下，我点亮一盏盏生命中的灯，点亮了这一盏的时候，我就会走向下一盏。它们像无数个我，因为在不同的地方驻留过，而会遭遇不同的风儿。
谁识得火中有先驱的精神呢？我们受到火柴的恩惠，却从没有在倾倒炉灰时寻找过它。
走过黑夜时，我的太阳，你会用黎明的彩影，把我笼罩在你无声的盛誉之下。接受你金色的光辉摩挲我的脸时，我必称你的名。
只要我手握着火种，我们就一定会看见绮丽的画卷：大地的边角被烧毁，我们所站的地方更明亮，没有真理的地方，到处将是诱人的深渊。

27
我向前走了一步时，我的上帝，你必已向前走了十步。因你是我们的根源，你爱我们，就超过我们爱你十分。你的北方与南方到处开满鲜花，这是你授予大地的绶带，它因你的存在，而更加变幻不停。
这也是世上最华丽的王袍，我为它绣上金黄的琉璃和追逐的浪花，我的丝线已快要用尽，我的河山却还未完成。
现在，我的心儿跳个不宁，我的窗户还在暴风中被来回摔打，克瑞斯，我是否该打开房门，迎候最后的时刻在黑暗之中来临——旧的太阳已经死去，新的太阳刚刚被你捧出。


28
我说了太多和爱有关的话，我的梦至今仍穿梭在你来时的路上，那里有无数的鸽子绕着你的高塔飞翔。我的爱人，当它们落在我的肩头时，我的脚步不再迟疑。
我也坐在竹凳上等候过你，我拿树枝击打着音节：应你的许可，它在树枝的末梢——随着节奏，一次生发出一对嫩叶，仿若蝴蝶停落在树枝上，它们的双翅跟随你，环绕着你，偶尔，它们会回过身来，从你的时光中捧出果实。
瞧，那些蝴蝶，我爱着的人们，它们飞过梦境后，一个个生命就在我们的追逐中，在时代的回响中，消失了。
是相见的时候了，你就站在那儿，我蹲下来，我向你伸出手臂想要拥抱你：你是，我的想要承受——人类苦难的儿子。



29
我写了又撕去，没有一句话能倾诉我的衷情。我调换着词语恐怕它们词不达意，当我终于学会写出诗来，我主，我却发现理解你只需要学会阅读一颗心。
克瑞斯，你用生命把我围起来，像走在最壮丽的建筑里，长廊曲折幽深，呵，爱啊，这路没有尽头让我惶恐，前一道光刚刚隐没，后一道光又拉开了一幕生命的史诗，而它们其实没有分别，都是你的话语。
不要使我分心吧，我只等着你呼唤我。
30
我每天都去看一次，看花儿是否已结出果子。我悄悄看着它们时，我的歌儿已在心底轻轻吟咏。
我修剪过枝子，我也为嫩枝喷洒过农药，但谁能比你在这无限的天宇中所作的工作更伟大呢？你的工蜂从你的蜂箱里飞进飞出，我们都追问忙碌的意义，哦，又都有谁在等着品尝这蜂蜜？这一次，我们要以死换生，以瞬间酿制出永恒，以爱换取空巢——我们说离去时，追溯我们的日子才真正开始。

31
只有礁石才能见证大海的耐心，可是我们愿意像它那样死寂地坐在那里，听海浪发出的欢唱吗？海鸥还在飞翔，只有未来的世界为大海画上了一道无边的海岸线。我在你为我构筑的时光里，从日出的一头滑向日落的另一头，从无知到觉醒，我的心始终喜乐着——时间成为你行进的歌咏，万物在其中出现又消失，因为平等我获得了满足。
我也懂得了：在生与死之间，我宁愿在自由的海中航行，也不愿因躲避风暴，而被铁链锁在已失去自由的石柱上。

32
我在你圣殿前的广场上，和人群一起双手合十，爱啊，我只等着沐浴在你的乐曲中。
你的爱如风中的铃兰花，这圣洁的香气不浓也不淡，刚好够把我蒙尘的心洗净。
你的爱让我学会低下头，你让看到了自己脚下的土地，我主中的主，人中的人啊——
当别人都因为跪下而失去了直行的膝盖时，我却在疼痛的双脚中，体味到了站立者的尊贵。

33
克瑞斯，你是喜乐的源泉，你也是带来雨水的乌云。
每一个时刻，我都是一半身处光明中，一半身处等待被光明照亮的黑暗处，两半儿合起来才是一个完整的自我。克瑞斯，因此，我不更爱——爱我时的你；我也不更爱——怨我时的你。
我对你的爱始终是完整的——正如行星对恒星的一样。

34
我不是第一个寻找你的人，万物之主，你的脚下是旋转的四季，帜热的阳光穿梭在鸟儿的飞翔中，它追逐生命时，我赤裸的双足便跟着它
因我的身体也乐意被无限的时间充盈，我便在你的手里，在花儿的凋谢中沉默下去。
这不是我的游戏，我的游戏在日夜不停的劳作中，我灵巧的双手把你的虚空一遍遍拆解了，又再次组合，重现生命的种种奇迹。
如果你愿意在某个早晨醒来，欣赏这自然的成就，那么我便像绵延千里的山脉那样，匍匐在你的面前，为了获得你的宠爱，遁入你的庇护之内。

35
我整日守候在你的大门前，渴望门内的阳光比我笼罩着我的阳光更明亮，它把我的泪水、怨言与热爱变成残落的花瓣，横陈在你的神殿前。
它们年年准点来看你，把一个又一个世纪圈落到树冠上，抽出点点嫩芽，当它们遍览生命的奥义后，再一次化为泥土时，你能否以你的博大感受到我的迷茫？

36
无尽的星空向我们漂移过来，茫茫的大地上，我们与万物并肩而立。
这寂静已把我们溶化，充斥着我们的四肢。我们将在这永恒的时刻觉醒。
这是四季的乐章，时间流光闪闪，在儿童天真的眼中，在他咿呀学语中回返到他自身，一个新的自我从旧有的面容上显现出了自己。
“啊——”，他的父母为他指着：“一个新的星辰诞生了，它上升到夜晚的天空上，又好奇地在每个时代停留了一小会儿”



37
我的路还很长，每一天，太阳把它创造的世界呈现在我们的面前。在向它汇聚的河流中，我的灵魂激动如小溪。
万王之王啊，在你恒久的生命中，你对我的爱如河柳，无论长满嫩叶还是只余枯枝，都始终轻轻荡漾在我的心头。
 
你对万物哼唱出摇篮曲时，我在沉甸甸的稻谷中亲近大地，在收获的镰刀下体味死亡。
当你的目光把我围拢到你的苍穹下，就能接受你的爱的抚摸。
因为看见了你眼中的蓝天，我也就是你目光中，一只孤独的、翱翔着的鹰。
 
在新纪元的疾行中，一个又一个我，从薄暮中，从刚刚显露出来的大地的脸上滑翔过，而没有被认出。
 
38
这是四季的合奏，时光消融了你的余音，天空却让你的霞光被反复传送，它要尽现无数个完满的自己。看啊，你为我们指出的地方：山巅在壮丽的天空下，也有自己的尊严。在它的映衬下，黄昏无比壮丽，这天空是你为我们修建的广厦，我主，在你的屋顶下，每一个生命都有自己的家。
当天空要阖上它的眼时，疲倦的鸟儿也归了巢，唯有寂静的湖水，被诸天的歌声震颤出道道金光。
唯有在你雨后薄薄的晨雾中，世界才能获得平静。
唯有被苦难抽打过的人，才能像剥去树皮的枝条那么洁白，他们生存的意义都将应和着你。唯有你存在的意义，在你自身。

39
克瑞斯，你也是小小的指针，你指向——那万物的开端，你的头脑里，文明在一道道回沟里有了相同的血质。只有你，在纯然的精神里活着！
你用不可知的征途把我不断丰富，令旧的我在起点死去，令新的我在终点复活，并用你子孙的荣耀做我行为的镜子。
在它的里面，那个傲慢的我，做了吞噬我的影子。它吃掉我时，我便成了瞎子，我还有什么可以再从手上得来呢？——我害怕这样的事发生，于是我在生命巨大的形象前保持了沉默。
我的众神之王，当我这个贫乏的人来你的面前时，我可否请求，把我从这荒疏的国度带离，重归于你的怀抱呢？
我所失去的，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我觉得是可惜的。

40
你是不可见的，你不在以听觉、视觉、触觉、嗅觉、味觉构成的世界中，你只在我心识的海中。
在一切汇聚于末端的知觉中，他成为主宰一切的神，他的花果也受着生命的约定，每年准时出现在这树梢上。在秋风摇曳中，当我忙碌于工作时，他的一阵轻笑就能令我的灵魂得到快乐。
为讨我的欢心，他曾在忽然而来的一阵凉风中，把世界变化了一遍又一遍。在影子的此消彼长中，我忘记了寂寞。

这就是你赐予我的幻境：万物都只是这树上结出的果子，它们都是你的一个又一个的分身。你呼唤它们，它们就在你的手中一个个落了地。

啊，这丰收中的赞歌，它们是承载你的云朵，它们生命的意义在于汇聚出你宏大的声音。只有当一棵蒲公英的种子开始飞行时，它们才能感觉到风的律动，在所有的山坡上复现你的勇气——这是它们的使命，我被这来自生命的无声的欢乐送到很远！

41
是什么在看顾着我呢？当躺在这尘世的怀抱中时，我岂不是正躺在你的怀抱中吗？
我依靠着这同时孕育了善与恶的母腹时，为什么我心中的指针却总是指向善呢？那是你在生命的尽头对我的呼唤吗？
我走在尘间，遍寻着答案，当阳光下的沙尘抚摸了我的脚背时，我便从那仿佛从土地里伸出的手中感受到了宽恕。我的脚累了，我的心却得到了解放。
只有人们走累了，才能看见最微小的石头。只有我们扔掉手里的这颗，我们才能把新拣到的那一颗握在手中。
在我歇脚的泉边，欢畅的河水使我们赞美万物的歌声，数不胜数。

42
那是沉默的他吗?——在我为他献上我全部的生命作为收获的燔祭时，当我匍匐在地上，只嗅到泥土的芬芳那一刻，他在我的帐篷前长久地伫立。
那是沉默的他吗?——他赠予我的灵，令我成为他投射到地上的光辉，他对我的爱，令我逐渐归于我身后的虚空。
那是沉默的他吗?——在深夜，当我穿过长长的树林，而独自呼吸着自由的空气时，那一直跟随着我的脚步声驱赶着我。
向往灯火的我啊，因对死的奥秘念念不忘，让我在岁月的长路上不敢停顿片刻，生恐消磨了我的生命就是消磨了一个时代的荣光。
那是沉默的他吗?——那个把我领到居所之外，为我指出存在于繁星深处，诗的永恒居所的人。 

43
呵，我的朋友们还在林间歇息，野兽的游走仍把他们心中的爱牵引。他们至今没有从我的席上散去，为了能让他们日日饱足，我的上帝，我每天都在我的土地上耕作。
我也要拿花粉七彩的光，在死亡到来之际，做我与你之间的契约——婴儿啼哭：我期待生；老者撒手：我也对死宽容。
克瑞斯，生命不是从一个儿子的眼中对我深情凝望，而是要在无数个儿子的苦杯里，与我把酒言欢。
不再仅仅侵蚀一个母亲的容颜，而是令无数个母亲的灵魂丰盈，壮大。
在你的爱抚下，落日被山脉搂入怀抱，他们的梦想在那里合二为一。
在那里，我们前所未有过地朝向一致——我们看着那光亮的来源处，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44
我的心譬如一颗沉在湖心的石头，沉默在爱你的时光中
不知道波浪因何而起，也不知道波浪何时消失
我只是迷恋这无边无际的生命的浪潮，在爱的律动中蜷伏、伸展，把自己的命运交付给这片湖
交给这水底招摇的水草，和孤独的时光
克瑞斯，这一切，只是为了更专注地想念你

45
这是既定的旅程，它被你的歌声层层围裹。我已无有可再献给你的，我无上的爱人，我只在你的圣殿献上我的玫瑰——光芒从穹顶投射下来，笼罩住向你请求的人。克瑞斯，我不请求得到别的，我只请求得到可以赞美生命的歌喉。
赞美生命，就是赞美你，克瑞斯，被你笼罩，就是山谷被春天笼罩了。
即使小草与无边无际的渊薮彼此探寻——在永不结束的游戏中，生命的激情交汇于此。让我把你视为生命的全部。
克瑞斯，为了聆听这最平凡最激动人心的宣告，悬崖也无法拦阻勇于攀缘的臂膀——那是种子的神迹：“噢，天使已从这梯子爬上去，他来，只是为了传递一个伟大的口信”，诸神在林间窃窃私语。

46
无数风浪已从海上启程，我就像它们的帮凶，尽可能地在大地上方延展我的野心——我的永不可能接近的太阳啊，即使你有恒久的耐心消化世人的恶，你也无法阻止滚滚乌云在你的脚下积聚。
只有把我对你的热爱化为雨水，普降到世上，滋养泥土，才能让你的天空重现奇异的图腾；只有牧人温和的摩挲，才能让我失去善变的形体。
啊，我主，只有你的名能深入我的心，请把那里当成你最神秘的内殿。
在你无言的芳香中，为了你悠长的召唤，我没有去过别处。雨水才能令沼泽重换生机，我主，见证这伟大的时刻，就是我此生存在的意义。
我们思考时就更倾向于聆听，克瑞斯，在归途中同体遨游，从此光明遍游宇宙，小草也应它的律动在春天唱和，这也是我的梦想。

47
思恋的话儿已被说出，却无人倾听。但我并不缺少听众，克瑞斯，你隐藏于全地之中为我喝彩，你鼓掌欢呼时，我的光阴就被诠释为点点萤火。
我像一个演员为登场做好了准备，请用万花装点我残余的日子，这样等到结束演出时，我就能够坦然谢幕，答谢你使我与美完整地契合。
呵，一天过去了，我的花园夜色寂寂，困乏的人都已在梦中接近了你。等我结束了工作时，我就要离开这地，但我会把我最后的形象留作早晨的霞光，照耀你的城。
你使我得到了快乐，胜过饮了新酒。你用你的慈爱为我竖起了盾牌，假如你厌倦了，想要撤去这卫护，我愿在微明的天色中，在离别的祝福中，被声声海啸飞扬散去。
当我呼入了旷野冰凉的空气后，你便为我清洗了罪恶，我嘴里念出来的，就是诗。

48
田地再广大，也需要田垄来分畦，我在死中变得富有，却在生中品尝贫乏的意义。
我主，你在春天的青苗里与我相亲，也在秋天的收获里，让我与劳作结成伴侣：不要为此胁迫我吧，不能因为我热爱生，我就必须一直被辛劳摔打，而放弃在死中休息的权利。
当我的工作离弃了我时，我在秋风的悲泣中化为了泥土：在众人的脚下，我终于承载生命的万千种意义。
一阵寒风吹过，不断有人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却再也没一个，在覆满积雪的路上把我认出来。

49
我不畏惧爱，我也不畏惧恨，在它们向我袭来时，我学会了在以它们汇聚成的海中扬起风帆，它们猎猎的旗帜，是我心底涌起的篇章——当我靠岸时，海鸥在蓝天的庇护下飞翔，我的爱人他就在我的对面，在无限的虚空中与我静默相望。
我不接受朋友赠于我以美德命名的皇冠，我也不在乎敌人用以丑恶为名的石头砸向我，我只热衷于在四季的交替中自由地与万物相逢——当我独自矗立在礁石丛中时，当我初次面对万物生发的喜悦时，我的爱人他就在我的对面，在无限的虚空中与我静默相望。
我不因富人对我施恩而卑微，我也不因穷人向我寻求帮助而高高在上，我只在我主的圣殿里体味生命的尊荣——当河流沿着河岸回旋，当诸神以太阳的光辉迎接果实的成熟时，我的爱人，他就在我的对面，在无限的虚空中与我静默相望。
呵，朋友们，为我祝福吧，当我背负了更多的孤苦时，沉重的篮子才能令我的双脚走出更深的足印。


50
斗转星移中，他无数次与我擦肩而过，有太阳照耀的地方，是我的快乐与蜂蝶共舞。
他向我挥手告别时，我就想变成一声悠长的叹息。清风啊，把我们分送入不同的天空吧，星星路过的地方，鸟儿都在归巢。
在对未来的期许中，秋叶纷纷落下，而他却没有发现，已经又是一个时代就要结束了……
我爱他的心还没有变，从早到晚，我都弹着同一首曲子。
只要他出现，空气都会分离出微光，欣喜的泪水落入海里也将会变为掀翻大船的巨浪。
我知道我的曲子如果不在调上，就不能打动他的心，我所期待的种种幻境就永远不可能出现。

51
不要让我空等吧，一个千年过去了又一个千年过去了。
我不懂得怎样爱你，但你却懂得怎样在一个霎那中爱一个世界。你把晨光分派给了每一个人，又把黑暗从这个世界巨大的梦境中带离。
许多个忙碌的日子里，我忘记了向你献上我的祭品。你我之间隔着我虚度的光阴，现在我要掀起这道幕帘，却发现我的手因拿过俗世的名利还脏着。
你给我床榻让我得到安慰，给我舌头让我得以啜下苦酒。我开始忏悔时，我不再是众恶的靶子。
只要我一诚不灭，我主，你的言语都将如清泉，从我的舌尖上滚过
在你的面前，我不需要撒谎。


52
如果我的左边是无尽的悬崖，我就希望我的右边会是巍峨的高山——有你的爱就不至于使我失去倚靠。
你让追寻你的我生而贫穷，是为了让我死后富足。但我却不能领会你拆除我的篱笆、毁灭我的房屋，是为了让我看见无处不在的你。
那是他，呵，我的上帝，万物自你金色的权杖中得了生命，附着在你的枝子上生长、衰败，它们就也有了故事。
你的恩慈日日震动着宇宙，我们却把这些奇迹当成了最平凡不过的事。我们的眼睛蒙上了布，我们却不知道怎样解下来它。
呵，我为我的骄傲受过诅咒，我也为愚昧失去过创造奇迹的力量。
我该以什么应对它呢？当渴慕的洪流在爱的山谷中奔流，我主，你只把从枝头的花朵、青翠的小草上呼喊出的无声的欢呼冲撞在一起，洗刷泥中的砾石。

53
篝火就要熄灭，我已没有更多的柴薪可以浪费。
只要我尚有余力，我就必走到你的面前，用你伟大的精神作我的呼唤
在完全融合的交流中，我学会了聆听，我的生命因此流淌着你的欢歌
只要我尚有余力，我就为你的事业所感动，用我被泪水模糊的双眼，观赏春天为沉寂的田野慷慨地加冕。
只要你我曾以自由立约，你的意志就会在戒律的荆棘中燃烧，请允许我站立在你的国度上吧，旧伤新疮，你的路在爱的天空中迅疾地延伸。

54
我有身体使我可以嗅到麦田的清香，我有心灵使雨露的恩慈可以在这世上唱出哀歌。我的爱人，你在信徒的心灵中撒种、秋收，蝗虫曾把你的庄稼吃光，让居住在这里的人尝到饥饿。
当我收割了所有麦田里的麦穗，当我把所有盛满谷穗的筐子放在他的脚前，即使他只是挑出一粒谷粒用以品尝这人生的辛劳，呵，我就在他藏着赞许的眼睛里找到了一个放射着光芒的世界。
因为我知道，最小的谷粒也藏着生命的秘密，最锋利的镰刀也只在勤劳的人手中才能收割麦子。现在，我打开我的门，去迎接我的生活。

55
我一早赶赴这约会，为你，我忍受旅途的疲惫，当时间的海洋消融了一切我的梦想，我的事业，我的仇恨和创造出我的本质，我不禁要问，在这超越万物的空间里，我心上的人儿在哪儿呢？
没有人知道我的脚步一直是在为你奔跑，为此日月轮回，四季更迭。可是当死亡的日子终于到来时，我发现我的生命原来和万千个世界中万千个你的分身紧密联系在一起，你只是一伸手，我就跌入了你整个的怀抱：从此，我完全是你的！

我的爱人，谁蒙你的恩，谁就能聆听到刚强者身后软弱的声音，谁在河流平缓处看见炊烟日日不息。

56
克瑞斯，当我在黑暗中向你呼求，你便看见地狱的烈火向你伸出手臂，我的上帝，这是你隐秘的享乐吗？
并行的两条线怎样才能交叉？春雨润土，夏花绽放，我以为我已经摸到它了，但贪婪的心令我只希求果实，我该怎么办好呢？
我渴望沐浴在你不死的爱中，你的光自空中照耀着我，你的风自海上涤荡着我。
这是你的世界在我的心灵上弹奏出的乐章，是你的福乐，它重新构建我的灵魂。
一切的杂音都被清除，一切的伪善都被指认，我还想摆脱什么呢？我的上帝，我如枯叶般不能离开枝头，这是你隐秘的享乐吗？
我的众神之主，你在高音区奏响神曲，而在低音区，你让世界跺着舞步激起尘土——这都是你的功劳。

57 
我日夜在他的窗前游荡，我等了一天它也没有被打开。
我知道你要发出这样的疑问：这是谁的错，让我们在空无一人的小径上徘徊？
说实话，我不知道我的意见是否能使你获福：只有在空的锅里才能下新米煮饭，你把剩饭倒进去，人们就不爱吃。
我在这路上唱着歌，我的歌直到唱完也没有一个听众，没有一个人在这首歌中得到安慰。
不要理我吧，让我就这样以空空的手活在这样的幻境中，让我们以这个为和好的借口吧：炉膛里的柴禾总要舔锅底，旧的柴禾烧完，新的柴禾就会被投入火里。

58
让我们再一次握手言欢，细小的支流汇入大河，才能有长长的旅途。
可是我连这奉献也要忘记，这样我才能得到长久的快乐。
我们相聚的时间是这样短暂，我不是举着我自己，而是被你举着，我的生命就成了碧波上的白帆，我也不再骄傲。
呵，船头的燕子啊，你从哪一面看见的才是真实的我呢？请让我在这样的幻境里多转几个弯，万花筒换个方向，它就会变出新的令人称奇的图案。

59
让我们再一次互相认识，虽然你以万千个面孔示人，但我知道那都是你，克瑞斯，你在每一个人的心头唱歌，但这曲调过于复杂，我一时还不能掌握。
我曾经被欲望淹没，但现在我要在这空灵的调子中生长出新的枝来：肉体是容易腐败的，但在精神的增长中，香脂的分泌却是纯粹的。
我知道我的等候是有价值的：当内殿打扫干净时，四面的门才能开放，来往的宾客才能进来与我们欢快的交流。
克瑞斯, 我就在这里：当我来到宽阔的街道,对你的呼唤才能越过众人的头顶。

60
让我们再一次相互祝福吧，我要以面见你时快乐的眼泪作为爱情的信物，以受征服的心，作为你脚下尘土的写照。
夏季就要来临，我的诗写了一年又一年，谁怀里揣着美玉，而不把它拿出来一遍遍观看呢？
但秋天的落叶有一天也会飘落到我的书上，我知道我所有艳美的词章都不过是你开辟的天地中一朵小小的浪花，它破碎时，我的心却得到自由。
我没有什么可为你献上，因为人间一切的珠宝都是你创造，我只能以我从未迷失的信念作为我此生唯一的礼物。它在你的手中，将成为走向你的坦途。

61
我用艾草驱散蚊虫，用公义的心驱散遮蔽双目的阴霾，我的世界亮了，我身边的一切都是你的神启。
农妇已用沉香、没药熏了她的床铺，她和她的爱人还怎么能不准备享用这通宵的欢乐？
你来，我们可以饱享生命的浪潮，直到早晨，我们可以一起唤出这世间所有神祗的名字。
可是，我的爱人，用哪一个名字呼唤你，才能不侮辱你？你在过往的一切中说话，我却因为刚刚认识你，而感到万分羞愧。

62
你的形象在万千个面孔中闪过，我的骄傲已被他们击败，我却没有惧怕。
我知道我持久地等过你来敲我的门，我的价值就已经完成，我的门框已长久地衰败。
我也知道在茎的生长中嫩枝得以分离，而在种子的传播中，灵魂才能得同一。

一块炭火很快就会烧灭，一盆炭火才能温暖整间屋子。你的世界是个什么样子呢？我将在这等候中了解此生的意义，我不能逃避我的责任。
我应着四季敲响手鼓时，我的身边空无一人，但我却领受到此生苦海中拍击出的绝对的静音。


63
我在海边都做了什么呢？死亡拍出生的浪花逐我们的脚跟，我们既踢打它又躲闪它，海水却洗净了我们脚上的沙子。
可是我的路在海上欢歌，它分开过苦涩的海水，也托举过鸥鸟飞翔。
我必踩着快乐的调子接近真理，我来的时候还是狂躁的风暴，当我面见了你时，我的上帝，我就从落日的余辉中继承了你宁静的心灵。
在一切归于虚无之地，克瑞斯，都是你衡量丰收的尺度！

64
我要把我的果实都倒入到你的袋子里，你的世界丰富了时，我的上帝，我才能自无边的泥土中兴起你的话语。
我是今日的罗盘，明日的蒺藜，谁走在我的上面，谁就是在寻找你——像在劳作中，锄头锄去草是为了留下苗，哪怕黑暗中没有光亮，我也必答：我在这里。
我的爱人，越深的池塘储存越多的水，也让我以静默的时刻作答：只有污泥才能孕育出洁白的莲花。
也让我为你的荣光将指向天穹深深企盼：我的爱人，当名与名合体时，这样的死亡无与伦比！



（全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