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弦月与灯火之间
母亲收起一世的牵挂
风霜压弯的眉眼
飘散松树的眼神
最后的泪水，洗涤已经空心的树干
我长跪不起
紧紧拽住断裂的脐带
叩问经纬庞然的命运
为何要撕心裂肺的别离
那朵划落的星宿去了哪里
湿漉的街道，澧水的波光
画出冬月初八泣血的夜晚

苦难驼着母亲迈入生命驿站
童年的天空，没有拥抱过璀璨的烟花
过年仅有的一双新鞋
只在洗脚上床时露面
一双赤脚，走过田野酷暑严寒
伤痕刻画的步子，在松树之间
长成不屈的树干
然后，借晨曦的光
把我带进这个世界

“姆妈背”，我赖在山坡不肯下来
外婆门前的双大堰
听人说起那个跟屁虫
常常藏进你工作的柜台
你拉起我的手，一碗肉丝面的热气
温暖小鸟的翅膀
那是寒冬，雪花梳出我的花辫

从湘北的县城出发
武汉、长沙、北京
海之南的白云蓝天
记得你含辛茹苦却总是开朗慈爱的容颜
守护孙辈慢慢长大
小小步伐开出花瓣
每一瓣香气都揉进你的苦辣酸甜
小鸟的翅膀硬了
你的头发白了
矫健的身影变得步履蹒跚

母亲啊，我的母亲
你总把风浪化为柔波
即使骨折卧床，也用意志的骨骼撑起家的信念
这个家不能没有你啊
我要怎样才能留住你渐渐隐去的身影
蓝天悠远，我寻不到你目光的视线

故乡再也不见母亲
对你的深爱染了悲哀
它永远不会从心中消失
就像扎根在水底的石岩
留下你给我织的红毛裤
针针都是深切的怀念
燃起的心香，不敢轻易列出爱的祭品
恳请故乡的澧水吹来母亲的气息
安抚我凄入肝脾的灵魂
纵然泪水能够渗透墓园
母亲啊，我怎忍心扰乱你在天国的安眠
行走千里，我仰仗你仁慈宽广的树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