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立春

楼顶上的野油菜，小雪是封不住的
加上阳光浇灌，影子轻薄得
像一只苏醒的蝴蝶
从三十九楼上看，城市尚未痊愈
到处是这样瘦小的绿疤痕

“向伟大的口罩致敬”①
它们屏蔽了寒潮，并将温暖
积蓄在汹涌的地铁。至于何时
喷发一个惊雷，可能取决于你我
增长的歉意。就像卡尔维诺
隐身于“看不见的城市”②
广场上开满倔强的蓝色花蕊

死水微澜……这并非什么暗喻
轻风一直盘旋在电视塔
白亮的肋骨间。江边杨柳泛青
不过是幸存者祭奠的烧痕
关于沉默的野草，我深爱的
人民，要钻出幽暗的冬天
还隔着十八个冰冷街区

“我梦见的田野永远不会枯萎”
时间将温暖培植于地下，离绽放仅差了
一个悲悯。细雨还需等待
一切取决于半空中沉睡的神

殊胜总是诞生于奇迹的虚无
——如果我猜的不错
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包括
从大地上卷回摊开的薄冰

注：  ①引自臧棣；②《看不见的城市》，卡尔维诺小说。

2、柳絮

如果不揭去那层
青皮口罩，并戳穿我们
累积一冬的隔阂
柳条恢复呼吸后
在细雨中呐喊
你就不会知晓生命之美
多数蒙在缄默的鼓里

就如此刻，母亲站在树下
她无力地挥动枯枝之手
像是送别，又仿佛是
要招来神明的祝福
作为一种回应，柳絮
掏出积雪，洒在前方路上
和母亲纯净的鬓边

至于白与轻盈
都无法界定，柳絮的独特
和象征性
春天里，无数野花让人生
突然意识到短暂的幻灭，但你
只会与柳絮的漂泊中
相遇安慰，并在湘江的滩涂上
回想起岁月遮蔽的云翳
——当你回首，流云深处
洁白已将那人塑成
世间最沉默的一朵

3、关于乌有茶园的流行病学调查

情况有些严重。小绿叶蝉在啃食
老叶同时，也将隐藏根部的风湿
职业暴露在雨水的风险中
即便你用雨衣和斗笠遮挡
它的小獠牙还是在你脸上，准确咬出
一圈一圈云纹

这一点，卷叶蛾完全
不具有相似性。它们只在午夜飞翔
腹部挂着黑黝黝的弹仓，趁你酣睡时
狂轰滥炸，根本无视你
梦到清香，还是杯中浮沉的命运

至于叶枯病，算是老疾
辨认起来并不麻烦
比如你捏紧一个拳头，再松开
乌云退走，世界亮出苍白的大意
抛开隐喻，再复杂的病
似乎都只是表面的伤

地下虫害，则以白蚁为首
你看，他们行为鬼祟
早晚全是诛心之举，哪怕喷下毒药
他们依然给你，翻一个人生的白眼

活下来的茶叶何其幸运
——当你摘下清明的嫩绿
也摘下美与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