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菜花 (外二首)

胡益


谁在我向往的川东北，掀起十二级风浪
那风浪铺天盖地静静地呼啸而过
把春天、麦子、村庄和村姑们不断涌向
闪光的河岸。于是一位
从巴河来的金匠，走遍巴山的金匠
顺手捞起一件发亮的金器
他说：这才是杰作
他说这才是：泪水滚动的阳光、黄金和妹妹
油菜田灿烂的妹妹。太阳哥哥
耀眼的妹妹。妹妹
一件又聋又哑的金器的女主人
她的全部泪水、歌声，全部美丽和秘密
都藏在金器内部。是金匠的敲打
是妹妹的醒来，掀起十二级风浪，一夜之间
把我走过的九个市县区，全部淹没


向日葵


让我向着你，太阳！强大的王！周身发光的王！
我以你的光芒为食粮，我吃你的光长大
按你的模样长成一头雄狮
鬃毛金黄，在川东北一处高丘，低低怒吼
抬起头来，深陷泥泞的人，抬起你那车轮般沉重的头
这里是南方，这里有火热的土地
我们唯一的王，照亮你如同照亮煤矿
而在滚滚长江的一条支流，紧靠右岸的村庄
我的村庄，我的瓦屋，我的家族
我那为命运如麋鹿般狂奔的三个姐姐
她们高举火把，一齐呐喊
丢失电筒迷路的人，遭遇乌云的人，请到向阳坡上来
可是王，此刻我更加怀念我的母亲，她走过
她看到我内心有一团火在噼啪燃烧
像一个头戴金葵花腰缠绿绸带的民歌手
在家乡的月亮坝和太阳山喊唱
王！让我向着你，转向你，即使扭断脖子也要
吐出那团火，在春日正午晴空万里的高铁上与一车黄金共舞


春雷


那不是今年的第一声春雷炸响，而是
兴隆镇铁匠铺的铁匠在打铁
这些赤膊的铁匠多么狂热，他们
疯狂地打铁，不停地打铁，仇人一样咬着牙
把生铁打成熟铁，打成钢，打成一面呼风唤雨的钢鼓
打成一柄收割闪电的镰刀。打成猎人
和他的猎枪。其实他只打下来了一片乌云
打翻了王母娘娘的洗澡盆。哦
这瑶池的琴，在桃林竹林甘蔗林玉米林哗哗拨响
太盛大了。但还需要打一把
加煤的铁铲，火光熊熊，照亮整个宇宙
再打一个大马力的电动鼓风机
高山平原大海河流一齐吹
镇上有个诗人，他不知道风在哪个方向吹了
此刻他的诗，有些是生铁有些是熟铁，但都被铁匠
打成了马蹄铁，天马一样哒哒的
奔跑在十万亩翡翠和黄金铺筑的飞机场
直到天亮，直到铁匠们终于累了，放下铁锤，提灯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