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山亭的冬天（3首）

远村

@    暗香浮动的人间

所有的靠近，不足以让一朵未开的腊梅花
从薄雪中取回它不可轻放的暗香。
我是要说，心若芜杂，再大的树木都会视而不见。
终南山下的景庄，有足够多的光和热，让诗人抱团取暖。
所以，他不在乎寒冷。
他宁静而活脱，是一个追梦者一手带大的孩子。
过量的给养，让这个孩子一见风就长。
所以，我要说，靠近景庄，就是回到了诗歌的叙事现场。
来自四面八方的石头与树木，在一个盛大的午后
交出各自的面具与真相。
然后，相看不厌，各自守着天命。
并与冬天靠在一起，或者围着几盆柴火欢呼，高蹈。
其实，我是要说，虽然外面寒风击打着树梢，但我们
七个人的诗生活，正在暗香浮动。

@    捕食者的舞姿

所有的劫色者，不会为一棵中空皮糙的老柳树
而相互起疑，埋怨。
在景庄，我看见一只白鹭
不断用一个相同的姿势捕食水塘里的鱼。
它有天才的慧眼，可以在百米高空看清水底的猎物
像一个天使，一个俯冲，就降临水面。
用一个长啄，吸走一条金鱼。
仰一仰脖子，高迈着细长腿，又取下一个目标。
直至胃饱才扶摇而上，扇着优美而略显笨重的翅膀
飞过仰山亭，落在一处假山上。
像一个王，更像一个窃国者，不会为一众被食者的哀号
而悻然悔过。
更不会为主人的急惋而稍有收敛。
所以，我要说，所有的肉食者，不会为一个弱势的物类
而善念大增，而心生悲悯。

@    诗人之乐

诗人之乐，不在城市，而在一方大野的豪不设防。
比如仰山亭，有高纯度的隐喻等着你来。
姿态各异的树木，把多余出来的阳光
塞进一块石头的缝隙。
一只不晓人事的细狗，追着一只飞鸟的影子忙前忙后。
时不时围着一个小小旋风就地打转。
不与人争的水就不同了，它从景庄的脚后跟下慢出来
在低处，让蓝天，白云，和小鱼安静交谈。
几块绿草地，保持着干净的颜面，让我不得不绕着它走。
只有诗人穿过庞杂，无序的日常，被一枝梅香代入景庄后
诗兴大发。
成为其快乐的一部分。之后，每写完一首诗
我都无暇顾及别的事物，也不关心空泛的修辞。
因为放任，一支秃笔几乎是派不上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