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市的喧嚣过后，
一个人坐在一个人的窗台边，
眺望着漫天的星河和月色，
凝视着一地的霓虹和流动的车。
把岁月的愁闷吸进一根烟里，
吐还给世界，
抿了抿嘴角，
想起了远在他乡的老爹……

一声鸡鸣之后，
您一定穿上了那件我军训后留下的上衣，
坐在门槛上，
又默默地抽了口旱烟。
那磨到发光的旱烟杆儿啊，
是您在田后面的山脚下精挑细选的一根。
那时我还小，
跟着您，像是去探险。
但还是不明白，
不太懂一根烟杆儿，
干嘛要打磨一整天，
仿佛是一件结婚嫁娶般重要的事情。
那时候啊，您的背
还没有那么的驼……

简单地咕咚上一碗黄澄澄的小米粥，
就上几口老妈拿手的腌咸菜，
带着褶皱的黑黄的皮肤上的胡茬，
扛起锄头往田头。
春夏秋的日头，
在您的双鬓和身上爬过，
毫不留情，
留下岁月的颜色和足迹。
那时候，我常在田地头儿玩弄泥土，
您还常说：“人的宝贝啊，全都埋在这地里头儿！”
我挖了好久，
可并没有找到宝藏……
长大后想想，
人啊，一辈子都离不开脚下的土地！
那时候啊，您的背
依然是可以为我撑起一片天空的挺拔。

西山的晚霞，
是被风吹散的夕阳的痕迹，
天地啊，它历经四季，
不留下任何痕迹，
可偏偏，这风抚不平您的皱纹，
掺不直您弯曲的背。
唯有村口的聚在一起谈天说地的老乡，
一句“老杨，回来了！”
您的眼角会立马上扬。
那时候，我并不明白，
对他们的问候为何要报以笑容，
后来啊，才知道，
故乡的暖，离乡的人才知道。
那时候，您的背是担了满满两桶水的扁担……

昏黄的灯光和四处乱飞的蚊虫，
影子在泥糊的墙壁上凌乱飞舞，
蛐蛐也时不时地来凑个热闹，
为这黑夜来上一曲不错的伴奏。
您啊，没有读过几天书，
却还是习惯戴上那副没有镜腿的老花镜，
一只手扶着镜框，一只手拿着散着书香的报纸，
时不时点头啊，又时不时摇头。
小小的我，不明白您在想什么，
只觉得您很渊博，
会讲故事，
还知道许多城里的事。
那时候啊，您的背，
和村口的老杨树一样，
扛得住风雨，
却在慢慢地老去……

老爹啊，
小时候总喜欢学着您叫爷爷的语气一样叫您，
后来啊，
更想喊您一句父亲！
您的背上是沉甸甸的、沉默不语的爱，
是扛住了人来人往、悲欢离合的坚强，
是撑起了柴米油盐、锅碗瓢盆的琐碎，
是走过了弯弯曲曲、磕磕绊绊的智慧，
是坚守着吵吵闹闹、沉浮沧桑的责任……
父亲的背啊，
是村口的老杨树，
在风中坚挺，
在沉默中慢慢老去……

回了回神，塞回了抽出的第二根香烟，
学着蹲在门槛上的父亲，
站起身来，
拍了拍岁月留下的尘土。
拨通了老爹的电话，
嘟嘟嘟的声音，
一下子啊，
那眼泪就涌出……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