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躺在红瓦房顶
静静地望着一个方向
眼睛里好像在放着旧电影
屏幕已经模糊不清了

老头儿缓慢的直起腰
用力呼出一口长气
往远处水泥路瞧上一阵
挠挠头继续工作

云彩里探出半张大红脸儿
像个羞涩的姑娘偷瞄着这一老一少

十几年前
少年还小老头儿未老
彼时的日子就像老头儿赶的毛驴车
轻快自在
无论晴天雨雪风沙
无论去割草上山赶集探亲
少年习惯了坐在木板车上
老头儿的鞭子甩的干脆
咒骂毛驴的语调也别具一格
乡下的土路坑包不平
一趟下来少年像挨了顿揍
可依旧乐此不疲

老头儿总剃个青皮
露出头上一道镰刀形的疤
据他自己说是当年拉庄稼
拖拉机斗子上垒起三米多高
车翻了把人拍在下面
半块头皮都掀起来
当场就没了动静
当时的医疗条件还能把人救起来
乡亲们说是老头儿有福
老头儿有时在树下乘凉
少年摸到背后
狠狠抠一下老头儿脑袋上那道沟
老头儿反手一巴掌打在空处
大骂少年王八羔子

老头儿有件穿了大半辈子的中山装
不穿的时候就挂在毛主席画像的旁边
少年清楚地知道每个口袋里装的什么
偶尔老头儿不在屋
少年会从中山装贴紧心脏的口袋里
偷偷抽出一两张票子
心满意足的买上两块糖或者一根辣条
吃的时候偏偏要让老头儿看见
老头儿抄起家伙作势要打
少年便做着鬼脸跑开了

时光是趟单程的列车
沿途的风景再美
最后也只能被放进抽屉
只是有些人小心翼翼
有些人满脸不屑
少年以为
带着旧时光上路
会让一个人变得更温柔
更有人情味
因此每次回到老宅子
少年都会在一个微醺的傍晚
重组那些老旧的时光碎片
彼时老头未老少年年少

不知谁吆喝了一声
少年回过神来
起身向着一个方向大喊
“爷爷 吃饭了！”
许久
传来一声悠长的回应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