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年的爱情（组诗）
文/毕俊厚

在上河村，有多少古老的爱情

一万年前的上河村，也有这样的爱情

两片头盖骨相互依偎着
两具骷髅相拥而眠。石臼，石碗
石头打磨的饰配。一对小人儿，他们多像过世的主演
青丝沾满霜白，爱的箴言
在草尖上闪烁着透明的泪花

壶源河滔滔不绝地咏唱了几万个春秋
我却想象不出他们的信物，是
一枚石做的戒指，松塔串连的项链，还是
竹片娟写的情书

从此，我不想再去考证这些了。我
只想静静地站在上河村古老的河流上
被春风拂来坲去

被我再一次复制那段刻骨铭心般的爱

那时的我们

那时，上河村不大，也不小。像是
一粒磕掉麻仁的皮壳
刚好藏得下我们两人。那时

我们拼了命相爱着，像是
穿着一条连裆裤，谁也离不开谁
我们多像爬在花椒树上的情侣
醉，麻，酥，软。就连骨头都能抽打在一起

那时，我们煨在蜜罐里，甜到发腻
下河，摸魚；上岸，望月。有时
躺在松软的草甸上，数星星

那时，我们的心里，长满爱情的茧草
一茬一茬地割，又一茬一茬地长

新鲜的爱情，就是这样
不断被藏在心底的那把刀，割出
嫩绿的肉芽

西厢记

在上河村，青砖黛瓦白墙
仿佛一幅水墨画，装裱在江南水乡的
相框里

一对私奔的人，像是
从画册中甩出的两粒通体光滑的石子
轻轻落在壶源河岸

广济桥下，乌篷船已经开远了
戴斗笠的艄公，轻摇一团墨影
洇散在一匹铂金缎面上

秋虫呤唱。蛙鼓声沿着河岸
时高时低地敲打着。一见倾心的恋人啊
他们多像王八对绿豆，心生爱慕

他们多像《西厢记》的折子戏
一幕一幕地映刻在
平静的江面上

一千年的爱情

我们步入婚姻的殿堂。一个雕刻精致的
镂空小木屋，升腾起尘世的烟火
煮茶，做饭，吟诗，赏花。我们生下
一大堆的孩子

一千年的爱情就是这样
不断被烟火熏蒸出古木的香气
不断被涌动的江水，打磨出
细密的斑纹

有时，我们躲在避风的港湾，垂钓月色
有时，鸟雀的鸣叫，淹没了我们的争执
有时，我们相向而行
有时，我们背对着背，各想各的心思

上河古村真是个好地方啊。生活在这里的人
都是隐者。他们豁达，不沾一点俗气
我们也是其中一对仙侣。走着走着
一缕稀薄的光线就会沾满我们的发际

走着，走着
一对驼背的人，就被晨霞渐渐推向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