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有酒

趟过笨重的夜
外乡人渐渐失去耐性
粗暴地赶走厂房里发动机的轰鸣
听，老家红砖砌成的院子里
灰白色胡须抱着酒盅大声呼救

有人咧嘴憨笑，是对一场宿醉的鼓舞
看健硕的女人
已经在桌上摆满了肉
高亢的祝酒歌，刹那间穿透
红的眼和黝黑的手

歌声飘过村西头潺潺溪水
又穿过雨后林间幽幽斜径
回望，独饮，微明
酒瓶胡乱散落在路的尽头
最后一滴，藏着老家和繁星



女儿的酒

女儿大喜的日子
他对着镜子精心收拾一番
再将眼镜片擦个锃亮
今天，他打算站上最空旷的田野
看女儿在酒坛边翩翩起舞

洁白的纱裙从门前槐树下舞过，
接着
在黝黑流汗的脊背上牙牙学语
在马路对面挥手作别
在遥远的车站，背身偷偷想念

也在，拥挤的人群中
将女儿的酒装进暮色湖畔
又洒向波澜壮阔的大海
而后缓缓推开女儿纤细的手
说喝醉才算礼成



酒和朋友

走过褪了油漆的南街
当年刻了字的梧桐树
今晚已经遮住朋友的短裤和拖鞋

背影里整齐码放着奇怪的名字
腐锈已经爬满笔画的开头和末端
一群即将登上列车的中年男女
踮起脚尖，依旧看不清谁来送别

只记得
一壶老酒挂在左侧腰间
宛若儿时的木马和后来的钱
叮当作响，三天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