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秋风打扫过的长安，是我的故乡
那里的人们，爱吃面，也爱饮酒
包括前不久我过世舅舅
也爱饮酒。饮酒之后，他还打牌，快走
在河边遛狗，把晒干的芦苇捆回灶头
所以，往后清明，舅舅的坟头
我不上香，只敬酒
 
二

在陕西，并不是人人都可以
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持大碗喝酒的人 
心中要装得下秦岭汉水，装得下秦砖汉瓦
要用一只经世的陶碗，才可以装满李白的月亮
苏轼的月亮——
而我，就从褒斜栈道出发
守在剑门隘口，不带剑，不带琴
只带酒，李白要是不来
我就整晚地喝酒，听猿猱啸鸣
管他山花开或是不开，月亮是圆或者是缺
 
 三

饮酒的人，不全是诗人
诗人饮完酒，要发疯，要写诗
农夫饮完酒，还要种地
酒饮久了，种不出饱满的高粱
就带月荷锄归而归，如若土地都荒芜
就用漫山的果子酿酒，用菊花酿酒
 
我有两个朋友，一个诗人
一个农夫，我们既饮清酒
又饮浊酒，我们饮过了春
就饮秋，他们像鲜活的典故
只需打一个电话，就从龙泉驿赶来
一个带来土鸡，一个带来诗歌
而我恰有窖藏的好酒
 
四 

饮酒时，我会想起粮食，想起高粱
想起九儿；想起一汪清澈的泉水
也想起你。你没有乘五彩祥云而来
却终究伴秋雨落花而去
可惜吧，我们甚至没有对酌过一回
一杯复一杯，直到喝开了山花 
呵，你留给了我一瓶52°的惆怅
一年复一年，窖藏至今，尘封未启
再见，亲爱的你
 
五

我还是喜欢独酌
那小小的一杯，就是我打开自己的钥匙
入口入喉，再入胃，最后，进入心门
酒色清澈，如一潭碧水
我能照到远山与苍鹭
也能照到自己的瞳孔和额头
平静如水的，才是佳酿
不需青梅去煮，它有着自己的温度
将我的血淬火蒸馏，醒来后
我便可执杖作剑，趟一趟
这快意恩仇的不老江湖
 
2019.6.16
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