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这浓香的人间约一场宿醉（组诗）
文/西窗竹

1.   干杯，永和九年的诗人

曲水流觞。诗人用语言和意象搭建布景
会稽山不必拘于绍兴，会于兰亭亦可会于闹市
前夜有茶，今宵有酒，相扶到老的还有诗
如此，诗人可以把想象的弧线拉长二十年
二十年后，花街酒家的一个普通包厢或将载入史册
展出至情至性的杯盏和十个燃烧血液的诗人

永和九年的士子需宾主列席，列席其中可有乔装改扮的闺阁佳人
也许才情恣意的女子失于记述。补缺的空间可大做文章
如今夜，时间轴的2018，英姿飒爽可当半边天的女人
在厅堂与厨肆之间温言款语，写诗
用深情镌刻烟火，在撕裂与和解的云端极力调和

回到永和九年。男人的天下，英雄、时势挥毫泼墨
适合浓墨重彩，适合高度白酒觥筹交错
隐忍半生的生活头绪纷乱，适合断章取义
借着轮廓模糊的醉意回望：文学启蒙。事业起步。家庭与家族。
宽水处语速缓下来，可以谈谈历史、宗教和哲学。隔着空旷而寂寥的时空
诗人在某个不经意的落点找到各自的归宿

在座尚有少年和童蒙。中年不便公之于众的叹息和无可奈何
巧妙化解为语言的机锋，一次次成就举座干杯的理由
嗯……为了生活我们罗织借口，而理由仅仅在于热爱
这悲伤。这快乐。这时代。这诗歌。深沉而肤浅的事物
将我们青壮的肉身和意气悄悄拿走，留在手心的掌纹清晰可辨
那是不可追寻的来路，不能解秘的去处。杯中
尚有理想；尚有幸福；尚有飘渺却仍可期待的明日

——永和九年的诗人，干杯！

2.    替我醉生梦死的另一个我

其实是克制。替我醉生梦死的那个人
不会流泪。不会大笑。不会放手，也不会拥抱
他是隔世而生的落魄文人，是沉眠于体内
与我骨肉共生的一个男人

我要求他是英雄的同时又是懦夫
我给他出世的使命却令他背上入世的沉疴
是的，我的火焰和冰冷都种在他身上
当矛盾一次次撕裂，又一次次缝合
他在我体内，带着隐痛和暗疾
在黑夜倒下又在黎明站起

所以从不哭，看见我流泪的人
为这杯浓香的人间约一场宿醉

3.    美人与战旗

栈桥收留她的背影。红妆
烫伤夜色，恍惚那是一片白桦树
无数觑觎的眼睛从创口渗入
她需要走向深处才能避开战祸
从蠢蠢欲动的疆场全身而退

美人是一杯唇齿着迷的好酒
诗也是。隐身于渡口的战旗
猎杀三江口的平静

需要一枚落日，燃尽薄荷口感的尼古丁
她才能起身，用一杯酒伪装红颜
端起万里河山的大起大落


4.    坦白中丰满的人生

取出流放中的骨头。让肆虐的液体奔出眼睛
让流泪的白纸退回自由的白，白
无辜地吞下星星和马匹，吐出一个诗人
的坦白

无需瞒天过海，杯盏倾向年华饱满的花朵
需要扶好自己，就像动词扶着助词主语扶着宾语
不可或缺的分行和跳跃适时疏减密度

错落有致的诗句风情万物
多像美人噙着雀斑和微笑，劝酒

从帽子戏法中挑出杯底的鸡鸣
猜，阴平上去的顿挫里
你是第几个押出底线又试图逃离的人？


5.    弹古琴的诗人

蜂腰细颈的桐木琴夜半来访
茜纱窗插花相迎。流香与旧窗格延伸雅意
远镜头拉长，江南烟雨的朦胧美切近中年
噫！朋友圈的生活就像一场永不落幕的电影
美好与诗意的分镜头拒绝为平庸聚光
而我们，身着男装或者女装，不过是一场走秀
有人投入，有人走神。弹拨不为人知的落寞

半生风尘就酒，酱牛肉的滋味
适合捧着夕阳坐上门槛，斜睨白云苍狗
白云终得去了，苍狗老死之后幼狗又长成新的苍狗
生活有时硬得磕牙，还绕口。不还得一字一句念白？

毕竟还有一阙旧词缀着落日的闲章。煮茶温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