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城市的边缘人》
             王忠南
夜已深深地铺遍整个城市
可是，你还难以入睡
你是文明城市的
边缘人
城市以自己崭新的面貌
仰视蓝天
充实的钢筋水泥之骨
密密麻麻耸立着
凭借一个小小的你
很难撼动它
你失落在大街小巷
到处都有让你逃离的豁口
你像极了
瓶子与瓶盖的关系
红酒的勾兑
不见得适合你漂泊多年的胃
身体与灵魂的分离
你已经不是完全的一个整体
你在失落中寻找自己
寻找自己的灵魂
寻找葬身之地
寻找灵魂的栖息之地
也许，几年之后的某个夜晚
会提前来临
像你一样不知所措
在大地寻找某种不为人知的根基
然而你又是幸运的
你在人群中穿梭
你属于历史
不属于遗忘
你感受到的一切
会停留在你的心灵深处
你和现在有过冲突和缓解
雨中静止的地铁
如果需要等待
它是你的旁证者
载过你穿梭整个城市的腹地
不拒绝你的邋遢
爱你朴素的着装
看到你渴了
双手在雨中掬雨解渴
秋日的绵绵细雨多么温情
但你却被春风挟持
可能的情况下
它需要你的帮助
让你成为它明媚的一部分

你属于城市，但不弃绝乡村
你蓬头垢面
在城与乡之间徘徊
你无法走出它们的精心安排
两种文明
在你心中任意撕扯
你的心经常性的委身在这
难以置信的比拼中
它们还有过金属般的撞击声
你感到恐惧、忧郁
以为会被它们的合并挤成齑粉
然而这只不过是一种玩笑
你主要担忧的无非是
肠胃和饥饿
对于金属一类的东西
不是你觊觎的范围
如同水中之鱼
不感兴趣岸上的美食珍馐
你幻想过城市的中心
通往中心的无论什么交通工具
于你很难靠近
你只能扎根在边缘
就像摇摆不定的麦子
只适合边远的土地

相对于文明城市
你是匆匆过客
你在这种漂泊不定之中
起到临时的作用
你以现代人的名义
烙上机器的痕迹
你是机器的一部分
是铁钉，是螺丝，是钢沫
你起到的作用
微乎其微
然而，暴风骤雨的肆虐
很在乎你这丁点的一粒
你用钢筋水泥般的意志
寻找自信
你徘徊在自信与失落之间
啤酒与胃
它们与你达成一致
在熟悉与陌生中
完成一种提升
适应是坚不可摧的真理
你在工作中爬高猿低
自嘲过类似于猴子的某种动作
高楼是树
电梯从一楼到顶端
穿肠而过
人习惯了在惊愕中乘坐电梯
文明的字典里标明一切
紧张、忧郁、焦虑和希望
无时无刻都在交织
自从迷恋上机器
等于爱上了焦虑
吃饭、工作、睡觉、恋爱、结婚
都深受其害
别以为这是妄言
一颗复杂的心
再长的竹竿
都很难探底
穿梭在聒噪无比的闹市
无论雨雪
都不可能成为我们的近邻
这中间镶嵌着一种不明真相的现实
分离的情感
找不到原先的根基

我在这文明的城市熟睡
童年的一切
相连成一种整体
好似一次增援
绵柔如褥子一般
垫在我的身下
春天来了
对面山坡上的韭菜
叶子很绿
母亲在清明节当天
擀面喜迎节日
我爬上对面山坡
掐了好多好多韭菜
那顿凉面吃的我不住打嗝
在时间中长大
母亲老了
而我也不再年轻
城与乡的汇合
不是通过溪水、河流、风和雨
而是儿子回家，回到母亲眼前

长年外出的人
别不承认身上攀附着
金属与泥土双重的气息
无论你站在何处
相对于天和地
你都是自己的距离
由生到死
险象环生
干活累了
肚子饿了
腿困了
天晴了雨住了
风来了又去
可是城市还在
乡村不老
人在地上发明的一切
铁的铜的铝的
某一天
又要回炉
然后周而复始进行新的创造
为生活做出牺牲
各就各位
无论卑贱和高贵
都只不过在行成一种秩序
我徘徊在文明城市的大街小巷
等待的东西很多
比如新楼崛起
空调和雨
同时哭泣
冬天越过秋的秃顶
扎根疲惫不堪的春季
泥土低下的墒
正适合耕种
是谁闲置了大面积的土地
一味沉醉于娱乐之中
城市某条小街
散发出已被其他味道混在一起的啤酒味
抹了口红的女人
西装革履的男人
灯红酒绿
街头卖艺的盲老头
髭须皆白
他尽乎跪倒的姿势
一把二胡
绵延出历史的呻吟
腿面前方一个碰掉瓷的瓷碗
里面凌乱着一些纸钞
面值大小不一
他身边走过无数冷漠的男女
但不乏善良的人
同情和怜悯
对于这位落魄的老人
是一场及时雨
他同样是文明城市的边缘人
和我同路
我们爱土地也爱城市
虽然人微言轻
只要快乐
就不在乎身份的高低贵贱
以人的名义
向幸福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