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多想
撑一叶小舟，溯流而上。
 
多想
有一只篙可以
把我带回从前
 
多想，看到  
那一滴形单影只的水。捂着汹涌的暗疾
奔突或踉跄。
背上，还驮着一个千疮百孔的楚国。
 
2
  
“后皇嘉树，橘徕服兮。
受命不迁，生南国兮……”
 
你还要滋润葱翠的橘树
去覆盖
祖国的良田
 
还要目睹自己的兰草
长成美人
长成母亲，生下高贵的鱼籽。
 
 
由此，我断定你不会走太远
应该还在楚地梦游
 
毕竟，破碎的只是一个国名
山河还在，江月还在
问天的瞳孔还在发光。
 
何况，在心里
你还描绘了另一张
完美无瑕的脸谱
 
尽管，每描一次
要犯一次心绞痛
尽管，这是你虚构的祖国
你却同样视为另一个生命


 
3
 
坐在浪尖上凝视废墟
一滴水，可以煮沸一条江。
 
滚烫的忧愤  
一浪高过一浪
一刀紧似一刀   
 
每一句泣血的咆哮
像葵花，爱着太阳
那么专注
 
 
4
是的，你理解了咆哮
就理解了《国殇》、《九歌》
《哀郢》……理解了一个人  
心尖上   
麦芒似的——爱。
直达内核，却又无比纯净。
 
是的，你见过大海咆哮
见过长江、湖泊咆哮
可曾见过，一滴水也会咆哮
 
这是一滴
什么样的水呢
 
它比泪水干净
却比鲜血浓烈
 
它柔若无骨
却比泰山沉重
 
5
 
“宁赴常流而葬乎鱼腹
亦不愿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温蠼”
 
要么，做蒙羞的瓦片
要么，被摔成碎玉
 
你，义无反顾
选择了后者
 
一条江，你当作最后的跑道
纵身一跃   
像一根铮铮的鱼骨
把历史的咽喉，永远卡在五月。


                 
6

“我哥回哟，我哥回……”
一只子归鸟飞过峡江
飞进五月的视野
 
我看见整条江立了起来
仿佛抽身，追随飞鸟而去。
 
最先站起的那滴水
他还是老样子
峨冠博带  长须飘逸
举起青铜的头颅：
“驷玉虬以乘鷖兮，溘埃风余上征……”
 
7
 
五月，多么欢快的一个节日
时间的逆光里，我看到了
一滴水的侧面。
 
一滴水碎了，还是水，无数滴水
每一滴，都将成为一句离骚
一句楚辞……
                    
把目光，泊在当年你决绝于世的地方
我怎么也解不开心中的谜团
 
一滴水，如何装得下
一条江的痛苦？
 
一滴水，裂变的温度
怎么可能  接近核爆炸的上限？
 
8
 
我想，真正能读懂
你的，恐怕只有那一只飞鸟。
 
因此，每年的五月
一滴水的疼痛总要被无限放大
经喧天的锣鼓  镂花的龙舟
欢腾擦洗，一遍又一遍。
 
我承认，我看见的
都只是我脑中的幻影
 
我也承认  
粽子飘香的五月 
我真实地看到了幸福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