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临门》

我相信星星与星星之间有密语
穿过水草的两股激流也有
当大雪来临——
河床上暗淡的石头在早晨亮起

是期待是引诱，身体里枯竭的风暴
弃之不用的诗歌遗址
透露了消息，出卖了我们

是什么让我们莫名地恐惧，销声匿迹
冰雪压弯了枝头，乌鸦在叫唤
更早的秋天，我交出了一张白纸
在濒临死亡的路上

云层中的星光比朝霞更美
更寂静。多么黑暗，有大风吹送
残损的肉体我只要一次

 2018.1.22


《雪中写诗》

阅读使我变得沮丧。如今又摊上写诗
他们说被浊水泡过的木材质地坚硬
大雪来时，你可以足不出户
但不要忘记了赞美

我看到的梅花其实是虚妄之境
炉火也是。我饮酒，取自己的骨头
骨头沾着胆汁。我写诗
更像是一只长满青苔的螺蛳
在木桶里造句

多么美，兀自开着的花朵
多么美，一只瓢虫背上的星光

词语是有序的，它能够说话
愿意等待，清水和百合的误入
而它的尖锐，游离
坍塌和破碎
都是我们要选择和面对的必经之途

 2018.1.23


《雪灾》

建设者是点石成金的人，把石头包上蜜糖
自斟自饮。雨水变成雪花
这是奇迹

你指给我看，树木弯曲，变了形状
马路边停靠着一辆毁损的公汽
就在我们的身边
断落的枝头堆积了更厚的雪

村庄臃肿，群山静默
小鸟含着谷粒……
童声唱和，多么遥远

我的手机上不断有短信提示
黄色预警：G318国道
岱黄高速已全线封闭。如果你
急于约见陌生人
请绕道

 2018.1.24


《我看到的雪》

雪下了一夜还在下
下在堤内的雪掉进水里
下在岸上的雪落在树顶
汉水的雪与滠水的雪没有两样

被人踩过的雪我也赞美
多么洁白，为了印证一个孤单的人
一个看不见的人，下在丁字桥的雪
和下在盘龙城的雪也是一样的

然而这都不是我要的。我要的雪
像风暴，压垮我的房子
像塌方，让我呼救
哪怕像一块破布缠住一个垂危的人

我要她大片大片的陌生，高潮时尖叫
噗呲噗呲冒着热气的雪
像落在烧红的铁丝上
我要她心惊肉跳而不是平静地叙述

 2018.1.24

《谎言》

让我在天线上搭积木，针尖上炒豆
只为骗一个人

让我把写出的每一行字，读成情诗
把你发来的表情，都当作许诺

让我把你的无语当作一次病危通知书
下线去见你

大雪封山冰河解冻高速拥堵桥梁垮塌
我弃车而行

到达虚无之境，山空不见人
让我这样想一直这样想

2018.1.25


《雪化了，就忘记了》

它只是雪，是潮湿气流的结晶体
让我亢奋，或莫名地沮丧

它让兔子藏入洞穴，让下山的猎人空手而归
它落在高铁的子弹头上
也落在踽踽独行者的背影里

它只是雪，是水的一种生命体态
你看到的，漫山遍野的雪，疯狂的
一马平川的，夹在沟壑中的
捧在手心上的，被你伸出的舌头迎接的
雪，还会把它当成一次艳遇？

雪化了。它很快就要回到河流中去
和所有的寒冷的，清澈的，浑浊的河水一样
它找到了欢乐的地方

 2018.1.26


《雪之故乡》

我该怎样向你提及一条河
河水到底是漫不经心
我跟你谈及一棵树
夏天结着毛茸茸的果球
我跟你说出一个小镇，那里的人间悲欢
雪花就开始下

雪花下在路上，一条长长的路
它要一直铺到天边去
每一朵雪花的心中都住着一个小镇

落在石阶上，那不是故乡
梅花颤抖的花蕊里也不是
落不到地上的雪在风中凌乱

让堆着的雪人带你去吧
让迷路的小狗带你去
雪花的心中住着一个小镇
连夜赶来的雪，不过是想看一看春天的花开

 2018.1.27


《他从雪山来》

只是换一种姿势，一种说辞
雪，心无旁骛，漫不经心

痛彻心扉算什么
一棵拦腰剁断的雾松也不是一个事儿

他把痕迹抹去
众多的灌木被集体掩埋

这是一个危险的游戏
危险的定义在于，这也是一个恶劣的天气

在你的窗前，迎接着清高的
战栗的，含着暗香的花朵

雪，你可曾听见他内心的风暴
他断崖式的腐败和塌方

 2018.1.30


《深雪》

这是一个危险的游戏
他向更远的地方走
那里曾经拥有一片金色的稻田
两只野狐在田埂随便挖了一个窝
没有栅栏，也没有人看候
蚂蚱是无辜的，产下大量的卵子
像一排排微型纽扣
黏在水边圆形的叶子上
他想说明的是，不久这里将出现一片果园
夏天开白花秋天开红花
他是一个没有故事的人
但对美的事物有通常的感受
和偏好。比如同样是雨打风吹咀嚼草叶
丰腴肥美的雌蚂蚱就令他产生欲望
骨瘦如柴的雄蚂蚱怎能配得上它
听说昆虫之间两性关系令人惊悚
他竟然有点迷恋
雪下得很大，还没有停息的意愿
草窝子里早没有狐狸
皑皑白雪把路铺向天边
仍然在头顶缤纷的雪花像是天上
一个庞然大物在灰飞烟灭
又像是一个固执的人
把写好的情书一片一片撕烂

 2018.1.30